周絮微微一笑,看着他。
胡三郎想了想,说:“他这个人就是品性差些,你不要为难他。”
周絮点点头,又说:“蕴楚,我挺喜欢你的,以后可以常来看你吗?”
胡三郎心跳小小紊乱了一下,然后坦然地说:“当然,我也挺喜欢你的,你挺仗义的。”
周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绕指柔
周絮来到此地是因为生意,逗留几天,处理了生意往来,他向胡三郎道了别,就回家了。
此地离周家挺远,马车要走三四天。
周絮回家时,家中冷冷清清,并无一人迎接。他叹口气,一群仆人迎上来向他汇报家中情况。
管家首先和他讲,老爷从南方回来了。
周絮一愣,周逸这一年一直在外地,很少回来。
那管家又接着汇报,老爷回来后,就住在东街的院子里,听说少爷今天回来,说让您过去一趟。
东街的院子就是之前胡三郎一直住的地方,周絮对胡三郎说的话半真半假,家中的确遭了变故,周逸心灰意冷,却一直在各地找胡三郎,偶尔回来一趟,也是住在胡三郎的旧居。
晚上,周絮心情复杂,犹犹豫豫地敲开了房门。
周逸坐在胡三郎卧室的书桌边,低头翻看账目。看到周絮进来,他并不抬头:“坐吧。”然后继续翻阅,过了有一炷香时间,他把账本合上,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抬头看周絮:“这是南方几家钱庄这些年的银钱往来,有几处账目有些不明,你明天派人去查。”
周絮应了一声,又说:“父亲,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各处走了。各处都有絮儿打点……”
周逸沉默半晌,低沉地说:“我总要找些事情做,你那边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周逸抚摸着手上的一支毛笔,那是胡三郎以前练字时用的,虽然没写过多少字,但笔头被咬的坑坑洼洼,全是牙印。胡三郎一写就头疼,歪着头把毛笔头咬的口水淋漓,周逸说过他几次才改。
周逸淡淡开口:“我在南方九省各处城市的商号都派人暗暗寻找,还是没有音讯。”他苦笑一声:“不过总是要找的,我这些年心灰意冷,玩不起来了,只想以后有他陪着我就够了。”
周絮试探着说:“父亲,其实,我觉得凭着咱们这么大规模寻找的架势,但凡是个有知觉的人,总能找到的,除非……蕴楚他不想被咱们找到……”周絮欲言又止,看到周逸脸色,住了口。
周逸眼中微微有怒气:“不可能!”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淘气也要有个限度,我不相信,他不想见我!”
周絮默默无语,退了出去。
过了几天,周逸又启程去北方一个小镇,那是胡三郎以前和他说的自己的老家,他知道胡三郎在那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心无所依,他找不到他,然而一直寻找,心里就有个能够遇到的希望。
周絮默默送走了父亲,处理的家中的事务和商行的账务,然后迫不及待地赶去了山下的那个小镇。
早晨,大雾,空气里湿漉漉的,胡三郎在睡梦中被一阵啪啪的敲门声弄醒。他无奈地披了衣服,哈欠连天地去开门。
周絮一身雾气,眉毛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嘴角含笑,手上大包小包的早点蜜饯:“蕴楚,我来看你了。”
胡三郎上下打量他,揉揉眼睛:“好早啊。”
周絮侧身进来,一手胡乱揉着胡三郎的头发:“早。”
胡三郎头一歪,躲过他的手,转身进屋,嘴里嘀咕着:“周公子,你也太不晓事了,哪有大清早就跑到别人家里的。”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自己舀了凉水,开始洗漱。
周絮进了屋子,脱下带着湿气的披风,坐在桌边看着胡三郎:“本少爷专程找你,你还挑时间。”
胡三郎脑子迷迷糊糊,倒了洗脸水,就去厨房做早饭,一会功夫,就端着几样两盘菜一份粥进了屋,把小炕桌收拾好,饭菜端上,他盘腿坐在炕上,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两条小胳膊,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冷不丁一抬头,看到对面正盯着他瞧的周絮。
“哎,”猛然想起还有一位客人在,胡三郎捂住胸口,受了惊吓的样子,他抱歉地放下筷子:“睡迷糊了,对不住。”
周絮无奈地一笑:“至少你还能想起来。”
“那个……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吃点?”说着,胡三郎跳下炕,又给周絮端来了饭。
两个人相对而坐,默不作声吃完了一顿早饭。
从此以后,周絮就成了胡三郎家的常客。
周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名流,周家人的任何一个行动都可能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因此周絮每次来看他都是乔装一番,并且不带随从。
这天,胡三郎去给一家酒肆送酒,周絮正好在他身边,就跃跃欲试地要和他一起去。酒坊的另一个伙计正想借此偷懒,也十分同意。他并不知道周絮来历,只以为是掌柜的朋友。
胡三郎看看周絮,道:“你去也行,但是要把那身公子哥的衣服换了,穿上我们做苦力的这身行头。”说着让另一个小厮把衣服脱给他。
周絮很嫌弃地看了那衣服一眼,坚决地说:“我不穿,除非是你的衣服。”
胡三郎皱眉看他:“毛病不少,小三,去吧我昨天脱掉的衣服给他。”
两人换了衣服,架着马车到了城中最大的一户酒肆,此时正是早晨,酒肆内一片冷清,守门的哈欠连天地把马车引到了后院厨房。又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把酒坛子搬下来。
胡三郎和周絮站在一处花树下。胡三郎揣着手,恹恹欲睡。有些站不住,早上的空气寒冷,他一打哈欠,就吐出一大团白雾。他晃着晃着就靠在周絮的肩膀上。
周絮正沉浸在扮演小厮角色的兴奋中,他东张西望地看四周,指着院子里一处阁楼的窗户说:“蕴楚,看那里,楼里是什么人啊,哇,披头散发,好吓人。”
胡三郎闭着眼睛说:“那是酒肆里跳舞的姐姐,大概是刚醒来。”
周絮侧过脸看他:“姐姐,叫那么亲热,你和她们很熟。”
胡三郎勉强站直身体,胡乱“嗯”了一声。
胡三郎经常到这里送酒,加上人长的十分清秀可人,自然很讨那些跳舞姑娘的欢心,每次来必定要被她们调笑一番。
胡三郎微微看了一眼那些楼里的人影,有些烦恼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