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躺在这里,三个男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还是周逸摆出长者的威严,对周絮说:“絮儿,这么多年没见了,让爹爹看看你。”
周絮慢吞吞走到周逸面前,两人这才认真打量对方,周絮失踪了近三年,已经从粉嫩的小男孩长成高大俊美的青年。而周逸却似乎仍和记忆里的父亲一样,温和俊美,风度翩翩。
周逸用力拍了周絮的肩膀一下,用有些赞赏有些骄傲的语气说:“好小子!”
周絮已经过了撒娇的年龄,此时虽然激动,却依然恭敬地跪下行了礼:“爹爹。”
周逸握住周絮的手,两人坐在一段树桩上谈论这些年各自发生的事情,胡三郎插不上话,只好依偎在周逸身边,拿一根小木棍逗地上爬过的小虫子。
三个英俊的男人并排坐着,虽然彼此相貌都有七分相似,然而一个英气勃勃,一个成熟儒雅,一个柔美秀气,各自散发出不同的气质。无论谁看到这种场景,都会忍不住吃惊赞叹。
周逸看着身姿挺拔的周絮,又抱住歪在他身上的胡三郎,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越看越不像。”
胡三郎和周絮对看了一眼,默默扭头。
胡三郎说:“本来就不像嘛,我都瞧不出来哪里像。”
周絮淡淡地说:“奶声奶气,我怎么会像他。”
胡三郎很认真地看着周絮,无辜地说:“絮儿,你在生我的气吗,”然后用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他:“对不起,我失手杀了你的……情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周絮暴躁地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和他是情人了!”恶狠狠地扑过来。
周逸辛苦地把两个人劝开,头疼地说:“喂,你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不要打成这样吧。”
两个孩子
山上一整天都弥漫着血腥味,周絮忙着指挥手下打扫战场,清理尸体。山寨的地板上到处都有斑斑血迹,周逸看了直皱眉,看着周絮在土匪群里运筹帷幄挥洒自如的样子,他的心也有些沉重。
胡三郎既害怕又好奇地盯着四周看来看去,偶尔有抬尸体的路过,他跃跃欲试地歪着脑袋去看。
周絮领着两人到一处安静的屋子,边走边对周逸说:“山上杀气太重,后院有几个女眷的屋子,还算干净,暂且住在那里吧。”他望着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胡三郎,迟疑地开口:“我说,这个男孩是傻大胆还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刚杀了人,现在跟没事人似地看热闹。”
周逸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觉得一个比一个有问题,他无奈地抓住胡三郎的手,对周絮说:“你先去处理你那一摊子事,晚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周絮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路过胡三郎时,突然坏坏一笑,抬起沾满鲜血的手,在他眉心抿了一下,然后大步走开了。
胡三郎大叫一声,被周逸抓着没法追赶,只好手足无措地用袖子擦。
那一排女眷的房子从外面看着简单粗陋,然而里面陈设干净精致,还带着一股幽香。尤其是靠墙砌了一座顺山大炕,看着宽敞又干净,足够四五个人在上面翻滚了。
胡三郎好奇地在屋里看来看去,指着那炕说:“哇,好大的床,逸之,这里的人去哪了?”
那些女人自然是被西山上的人掳走了,周逸正想着怎么回答他合适,胡三郎又去摆弄桌子上的一排胭脂水粉。
因为外面有一些残余的土匪作乱,周逸和胡三郎就一直留在屋里面,中午有小喽啰送来饭菜,其中一盘烤羊肉,胡三郎一上午沉浸在血腥杀戮的刺激兴奋中,见了这盘肉才显出原形,又是恶心又是恐怖,脸色苍白地让人把羊肉端走。
下午胡三郎一直愁眉苦脸,脑海里不断重现潘大王脖子里鲜血喷涌的场面,身上一阵阵发寒。把身上的血衣脱了扔出去,赤条条躲在被窝里发呆。
周逸看他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笑,吩咐人寻一套干净的衣服,让胡三郎洗澡换上,搂着他无奈地说:“让你逞强,我还以为你是傻胆大,原来是反应太慢,到现在才知道害怕。”
晚上两人依偎在炕上聊天,周逸给了他一个草编的蚱蜢让他研究,胡三郎暂时忘记害怕,一边拆蚱蜢一边闲闲地说:“你这个儿子可是够厉害的,好好的少爷不做,居然当土匪。”
周逸两手摩挲着胡三郎的腰,无奈地说:“我也挺头疼的,这小子以前无非是混账了一点,几年不见,居然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低头看着认真玩蚱蜢的胡三郎,忍不住蹭了蹭他的小脸,亲昵地说:“还是我的宝贝乖,来,让我亲亲。”
胡三郎三两下把草蚱蜢拆开了,还是没弄懂怎么编的,心烦意乱地凑到周逸嘴边亲了一口,把几根扭曲的草叶举起来,说:“你看,全拆开了,还是不知道怎么编的。”
周逸朝桌子方向微微抬头:“那儿还有几只,你再拆拆试试。”胡三郎跳下床抓了一把草蚱蜢到床上接着研究。周逸心里乐开了花:两只草蚱蜢就哄住了,这孩子多乖啊。
两人正自得其乐,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胡三郎手一抖,钻进周逸怀里结结巴巴地说:“逸之……是不是鬼来了?”
周逸无奈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去开门,絮儿来了。”
胡三郎从被窝里探头问:“谁呀?”
外面出来周絮不耐烦的声音:“是我,笨蛋,给我开门。”
一起来床上吧
周絮一身宽松的白衣,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手里端着一盘切成小块的水果。胡三郎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一盘浇了蜂蜜的雪白的梨上。
周絮把盘子递给他,向周逸行了礼,道:“这是厨房里准备的水果,想让爹爹尝尝。”
胡三郎立刻乖乖地端给周逸,周逸看了一眼,道:“我不爱吃甜的,你和絮儿吃吧。”周絮也摆摆手:“我也不爱吃甜的。”
胡三郎咔嚓咬了一块水果,舔舔嘴唇上的蜂蜜:“唔,好甜。”
周逸笑着说:“你乖乖坐在桌边吃,吃完了再上来。”又对周絮说:“你不要和爹爹生分了,来炕上聊天。”
周絮毕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看周逸和胡三郎都是衣衫半解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天色晚了,有什么话明天说吧。”
周逸轻轻叹了口气:“你失踪的这几年,虽然你娘被蒙在鼓里,但是我一直秘密派人找你,我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被人害了。可是你既然在这里称王,为什么不往家里报个信,就算是怕连累家里,也可以向我通报一声啊。”
周絮低着头,过了一会才嘟着嘴埋怨地说:“我回去过的。”说完脱掉鞋子蹭蹭爬上炕,和周逸相对而坐,有些委屈地说:“我之前偷偷回去过,想和你们见面,结果……看到那个小子中了举人,大家在花园里庆祝,娘很开心的样子。我就走了,哼,反正我只会惹你们生气,那个小子,大家都很喜欢。我还回去干什么。”
周逸慈爱地揉揉他的头发,道:“傻孩子,他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我的儿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别人就是再好再优秀再聪明也代替不了你。”
胡三郎嚼水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舔蜂蜜。
周絮听了有些扭捏地笑了,嘴硬道:“娘明明很喜欢他的。”
“唉,”周絮苦笑道:“那是因为他是周絮,你娘才喜欢的。你不知道,你两岁的时候,有一次掉进花园的湖里,捞出来的时候全身都凉了,那时候,你娘在在你床前哭的眼睛都睁不开,念叨着说,你快点好起来吧,只要能活过来,一切都随你,爱玩就玩,想闹就闹,哪怕将来成了混蛋不孝子,我也不在乎,宁愿受着你……”
周逸的话没说完,周絮已经有些哽咽,他软软地靠在周逸肩膀上嘟囔着:“爹,我想娘,也想你,还想爷爷,我在外面这些年,一直很想很想你们。”
周逸慈祥地拍拍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周絮闻言身体一震,有些踌躇地重新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