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郎甜蜜地靠在周逸脖颈处,软绵绵地说:“哦,我知道了,你不是气我出去玩,是生气我没有陪你吧。”
周逸把胡三郎抱起来,说:“那就好好陪陪我。”
胡三郎和周逸说起山上游玩的情形:“本来是约好的同乡的学子一起去爬秀宁山,结果那天,一些年长的人一个都没来,只有和我相识的希音、慕正、茗兰三个人早早来了,我们四个人在山脚下吃了点心,沿着阶梯往上走,哇,刚开始好冷。”
“嗯,然后呢?”周逸没想到胡三郎短时间内就认识了一些朋友。
“后来渐渐热起来,我又爬不动了,慕正和我落在后面,哈,山上有好多猴,我看到一只大猴抱着一只小猴在树上跳,还抢小贩的花生米,小猴子就那么一点,我想抓一只小猴回去养,然后慕正帮我去抓。”
“哦,他没事吧?”周逸不动声色地问。
胡三郎苦恼地说:“被母猴挠了几下,幸亏他躲的快。”
“山上的猴子很凶,以后不要见了别招惹他们,听到没,要是挠着眼睛可不得了。”
“哦,我们在山顶的凉亭看瀑布,然后去旁边的一个很小的寺院,叫无什么寺?字写得太潦草,没看懂。”
“无碍寺。”
“哦,里面好多花,好香,有个老和尚让我们四个喝茶。”
“老和尚?”周逸有些讶异地问:“是不是穿着白色僧袍,慈眉善目,看到人就笑呵呵?”
“是啊,你认识?”
“嗯,他很少见俗人,你们见到他,也算有缘。”
胡三郎哦了一声,就拿起桌上的几张纸:“这是我们在山上做的诗,慕正的写得最好,我、希音和茗兰都写得不太好。”
周逸随意拿起来翻了几篇,胡三郎结识的几个朋友倒颇有些学问,至少文字看起来不错,他指着一篇署名蕴楚的说:“这个有些意思,蕴楚也是和你们同行的人?”
胡三郎用手托着下巴,扭捏又得意的说:“蕴楚是我呀,我们在一起时,问起彼此的字,我没有,慕正就替我起了一个。”
盈盈泪光
凉夜这几天都没有当差,院子里一些重活其他人做不来,周逸只好又从府里调来几个粗壮的仆役。
小寒去周府找过周逸,然而府中都是夫人的人,见了他要么冷嘲热讽,要么爱理不理,即使周逸在,也不会给他通报。小寒也不灰心,只躲在路口远远等着,瞧见周逸从外面回来,急急地跑过去跪下,那一群小厮见了,以为他是失宠了心中不甘,公然跑到门口博取同情,脸上都有些轻蔑的意思。
周逸忙扶起他:“出什么事了,既然来找我怎么不在府里等?”说完就要往府里走,小寒站定了不肯往里走:“公子,我只是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和你说,说完就走。”
周逸无奈,只好领他进了一处茶楼,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周逸知道他是个懂事有主见的人,没有大事是不会找到府里的,心中隐约知道他所为何事,所以也不着急,只慢慢等他开口。
小寒本来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此刻见周逸悠闲的样子,心中安静下来,吃了半盏茶,刚准备开口,他突然噗嗤笑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公子以前说,虽然不愿我侍奉枕席,但怜我年幼,所以给了我一处院子给我住,等我哪天有着落了,或者有了新的打算,随时都可以走,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公子的这番话。”
周逸微笑着说:“看来你是遇到有趣的人了,恭喜。”
小寒轻轻笑了一声:“是个很笨的人,做苦力的,前些天拿出自己攒了十几年的工钱给我,说要买我。”
周逸皱眉,有些惊讶地问:“是个男的?”
小寒点点头,不解地看着他:“的确是个男的,有什么不妥?”
周逸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大大的不妥,虽然近些年盛行男风,但是你看有那两个男的认真在一起生活过?如今好南风的有两类人,要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养的娈童,要么是胎里带出的那种龙阳嗜好,前一种自不必说,无非是图个新鲜玩玩,过后就撂开,后一种虽然真真喜欢男人,可是成年之后还是要娶妻生子,他父母若在,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断子绝孙,何况男人都有开枝散叶、封妻荫子的心思。”
看着小寒眼中光彩慢慢暗淡下来,周逸又温柔了语气说:“再说了,小寒,你虽然一早就入错了行,做了不情愿的事,但我看你为人处世很有担当,倒是有些磊落坦荡的君子风范,若是出去开阔眼界,说不定有一番作为,你我相识一场,我比你虚长几岁,就将你看做晚辈,很愿意看到你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样子。”
周逸的话句句情真意切,小寒知道是为他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杯子,他有些艰难地摇摇头,眼中带了些泪光:“我知道公子是为我好,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原本是出自一番情意,你说的那些虽好,却无非是衡量过后的得失利弊,和情意没有什么关系,纵然和他在一起有万般损失不利,却改不了我们在一起的初衷。”
周逸思索片刻,苦笑着说:“我不过是按着世俗人的观念来劝导你,我自己现在深陷其中,原本也没有说你的资本,你既然决定了,我只好说声恭喜,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地的人得你青眼?
小寒微笑着说:“是个普通的贩夫走卒罢了,公子也不认识。”因为怕给凉夜带来麻烦,他不便在周逸面前透露。
周逸也不追究,嘱咐道:“这个事原本就有些惊世骇俗,你们两个既是普通人家,悄悄的过日子,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只是行事低调些,不要惹事,那处房子本来是给你的,你要愿意住就住,不愿意的话或卖或租都随意,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去府里不方便的话就去周家的几个绸缎庄或者钱庄,你都知道的。”
小寒感激地一叠声说:“多谢。”
周逸又多多地嘱咐了几句,两人才各自离开。
乡试那天,胡三郎起了个大早,几个丫鬟们忙忙碌碌伺候他洗漱了,出门时,凉夜笑着送他上马车,胡三郎见凉夜这两天总是没事就呵呵傻笑,心里也被感染的高兴起来。
去府里给周夫人请安时,周夫人已经用过早饭,胡三郎进来,规规矩矩地磕了头,恭敬地说:“娘,絮儿要去考场了,给母亲道别。”
周夫人此时一身素装端坐在椅子上,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少妇,然而多年来劳心劳力,形容枯槁,且素来严肃端庄,不苟言笑,瞧着竟像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样,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衣冠楚楚,风流蕴藉,是个幼稚的美男子模样,想到自己多年来守着幼子辛苦度日,虽然小孩曾一度顽劣不堪,然而老天有眼,竟然能长成今天这样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样子,那旧日的辛酸涌上心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地滚了下来。
胡三郎虽然没有父母,但见此情景也大概知道周夫人是触景生情,因此膝行至周夫人脚边,温顺地劝解:“母亲,孩儿如今是去考功名的,母亲应该高兴呀。”一旁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劝解道:“哥儿如今知道读书上进,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明儿考了状元回来,还要封夫人为诰命呢。”
周夫人笑着擦掉眼泪,将胡三郎搀起来:“我的儿,我见了你,心中真是一阵苦一阵甜的,快去见了你爹爹,早些进考场。”
胡三郎“哦”了一声,慢慢退了出来。直往大门方向走,旁边小厮提醒道:“少爷,老爷在西院。”
胡三郎停了一会,低声说:“不用去。”
那小厮还要说什么,突然看见少爷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泪光,也不敢说话,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等你
乡试总共三天,在府台大人的衙门里举行,本来中秋佳节是团聚的日子,如今却有几百个秀才们在凄凉简陋的考场,那些出身贫寒的倒还受的了,而娇贵的公子哥则苦不堪言,平日里丫鬟簇拥,如今身边连个研磨的人都没有,更何况天气阴冷,别有一种形影相吊的悲怆。
八月十六是乡试结束的日子,场外乱哄哄的,有小厮们找少爷的,也有几个相熟的同窗相约游湖玩耍的。
胡三郎站在人群中正不知所措,忽然看到远处三个青年正对他招手,领头的器宇轩昂,眉目端正,有些少年老成的派头,正是慕正,旁边两个一个文弱秀气,一个活泼好动,正是茗兰和希音。
胡三郎笑着走到他们跟前,希音跳过来一拍他的肩膀:“蕴楚兄,去游湖呀,看美人去。”
慕正也含笑说道:“你若晚上没事,咱们去南湖玩玩,虽然不及七月风光,不过此时南湖的鲈鱼最肥美,我们正好去尝个鲜。”
胡三郎暗暗咽了口水,恨不能立刻就去,忙拉住慕正和希音的手说:“你们千万要等我,我找到小厮和他们说一声就和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