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余近和麓野的所作所为,却已经比他做的过分百倍,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单单是把活人做成傀儡这一项,一旦曝光出去,等待余近的便只有正道无止尽的追杀了。
可惜他心里再不能接受,在面对余近的命令,却也依旧不得不听从,因此那张俊脸上满是压抑后的怒火。
“这样也好。”余近不但不生气,反而显得很满意:“这个怎么说还有点人气儿,比活死人或者冰山脸都好多了。”
反正横竖这人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吵闹一些也就吵闹一些吧。
“说到傅寒君,”此处除了他们便只有麓野,傅寒君已经被他遣到外面去了,余近便直说道:“我觉得他最近有点古怪。”
麓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傅寒君的异常他也看出来一些,只是可惜他虽对炼器有所成就,对魂术却只知皮毛,因此虽然大体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解决办法。
“他是结丹修士,又是魂修,恐怕有那么一两个后手。”麓野歪了歪头,显得也有几分为难:“我虽炼了他的魂,但也许……他在别处隐藏了一缕魂魄,尽管那魂魄无法归来,却还是对他的肉身产生了影响。”
不然他不应该会这么快就形成新的自我意识。
余近的手指点了点下巴:“这个倒很有可能,我以前也听过类似的传言。”余近突然想起来,这事情还是孟樱殊曾经告诉过他的,男人曾经杀过一个魂修,对方临死之前留下过一缕意识藏在别处。突如其来的回忆让男人厌恶的皱起眉头,他道:“傅寒君是个不错的工具,我暂时不想毁掉他,但也不能放任他这么继续下去……”
看样子,自己得尽快找到他那魂魄藏身的地方了。
一路上余近又收集了不少铭牌,虽然多了傅寒君和徐离朔这两个帮手,但他来此处传承本来就是为了修炼,平时便轻易不会让那两人出手,杀的很是逍遥自在。
这么多铭牌,除了他自己与徐离朔的,多出来的那份便是为公良芷准备的。虽然对那少年谈不上有多少感情,但在面对吴长松的时候,少年的举动还是多少打动了余近一些,既然之前答应了公良芷帮他拿到赤蟒传承,便总不能让他在这里就出了局。
只是那少年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之前一养好了伤,余近便返回了渡劫之处寻找,却没找到那少年的身影。
幸亏之前有在那少年身上印下过低级鼎印,知道对方应该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并且还活蹦乱跳以后,余近就暂且不再管他了。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此时此刻的公良芷,是在以什么状态、什么心理下“活蹦乱跳”的。
因此当他看见公良芷的时候,只是有些惊讶。
“……你背着的这是?”余近十分疑惑。
公良芷就站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他,他衣服破旧,脸色青白的可怕,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余近,身子微微佝偻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身上的重物压垮一般。
余近蹙着眉向他走过去:“你怎么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的确是难得升起了几分名为“担忧”的情绪。
第七十章
“……”公良芷微微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向前摔倒,多亏余近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少年揽在了自己怀中,这才让少年免于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命运。
“……喂,你怎么了。”怀里的身躯几乎轻到没有重量,余近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将公良芷翻过来,这才发现少年面色苍白如纸,竟是早已昏迷了过去。
余近用意识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番,少年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大大小小的内外伤数不胜数,公良芷一向受不住疼,余近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忍耐过来的。而更为严重的是公良芷的精神状态,很明显,这么多天以来,少年没有得到过丝毫的休息,他的精神如同绷紧的弦,一直拉扯着,若不是此时见到了余近,再这样下去,这根弦早晚会断掉。
修士对于睡眠的需求已经可有可无,只是打坐修炼也可以权当歇息,但以公良芷的身体状态来看,他连这么基本的休憩都没有做过。
余近看着怀里的少年,眉头皱的死紧,他不明白,公良芷身边还有紫雷狐作伴,就算这试炼之地危险重重,也实在没必要防备到如此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少年这么狼狈?
公良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余近的身边只留下了傅寒君。毕竟公良芷与徐离兄弟相识,为了不让少年看出什么端倪横生事端,余近早早地就将徐离朔支开,让他藏匿在了暗处。
少年一睁开眼睛,就猛地坐起身,他惊慌的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找什么呢?”在他身后的余近原本并不打算管他,但这会儿见他要站起来,才不得不走过去把人按住,道:“别乱动。”
听见了余近的声音,公良芷急急忙忙地转过身看他,少年的目光紧紧的笼罩住余近,就像一层密密麻麻的网,看的余近有些细微的不自在。
“怎么了?”他问。
少年并不答话,只是用极为深沉眷恋的目光继续看着余近,就好像一眨眼这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余近有些拘谨地挠了挠下巴,既然他看自己,那自己也看他好了。
只是这么一看,却不得不承认,这公良芷确实长得非常好看,尤其那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而那浓密又卷翘的睫毛,此时轻轻颤动着,几乎颤进了余近心里,让他觉得心里痒痒的。
“喂,你到底怎么了?”这么安静的公良芷实在让人不习惯,余近忍不住用右手捧着少年的脸颊,拿拇指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蛋。
只是没想到少年非但没躲开,反而在余近的掌心蹭了蹭,鼻尖发出一些细小的气音。
余近只感觉心都要化了,又觉得现在气氛实在古怪,刚要开口调笑几句,就发现手心一阵濡湿。
余近瞬间哑然,他将公良芷的下巴抬起来,就见少年竟在无声的哭泣。公良芷看着余近,似乎也不想哭,一双眼睛努力睁得大大的,但偏偏泪珠仍然扑朔扑朔的往下掉,将那黑珍珠一般的眸子上蒙上了厚厚一层水幕。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余近有些着急了,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公良芷一直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突然间变得这般软糯可怜,着实让余近心里有几分不好受。
可公良芷始终不答话,他便只能将少年抱在腿上,然后回忆以前爷爷做的,轻轻晃动着他的身体,手也轻轻拍打着少年的后背当做安慰。
若在以往,公良芷一定会一蹦三尺高大叫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但他现在哭的头昏脑涨,余近的怀抱又太过温暖,惹得少年并没有反抗,只是更加搂紧了身边的这个人。
他实在无法说出口,刚才他看见余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一开口,这梦就醒了。
又过了好半晌,公良芷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余近见状便揉了揉他的头顶,并下意识亲了亲他的额头,搞得少年脸上瞬间飞霞一片。
可惜余近并没有看见,他见公良芷好些了,这才问道:“你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而且……为什么要背着吴长松的尸体?”
尽管只看了一眼,但那瞎眼男人化成灰他都认得,所以才尤为不解少年的行为。
窝在他怀里的公良芷听到这话,脸色登时精彩起来,似是尴尬、羞窘,又带着一丝愤怒与庆幸,但他并不打算让余近了解,便道:“那人……”他发现自己话一出口仍然带着沙哑的哭腔,便咳了两声,才努力傲然道:“那厮害得你我这般狼狈。哼,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光杀了他实在难解我心头只恨。”
他又道:“我每天都要鞭他的尸,还将他的尸身掰成一块块,沿途洒在路上,这才是真正的挫骨扬灰。”
余近听他说的真切,又清楚他的确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因此不疑有他,完全相信了少年的话。
公良芷见他信了,一方面觉得放心,一方面心里又觉得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