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他彻底离去,太一才揪着皇天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冷声道:“你还真是能耐啊,他已经几百年没有与我开过口了,如今却为了你说情。”

皇天看着太一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今在面对皇天时毫无感情,甚至眸中隐隐有红光闪过,这让皇天不禁笑了:“哈,我明白了。吞噬仙人与修道者的灵力的确是个捷径,但却沾了无数因果,曾经的东皇,现在不过是个入了魔的魔物罢了!太一,你还想继承仙帝之位?你又有什么资格?!”

太一握着皇天脖颈的手更加用力,他看着皇天痛苦却始终充满讥诮的脸庞,突然皱着眉将对方更贴近自己,张口道:“为什么不叫我哥哥了?”

皇天一愣,蓦地大笑起来:“哈哈、咳、哈,太一,你现在无法彻底掌控自己的情绪与想法了吧?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咳咳,哈,东皇大人,你不是最瞧不起魔族吗?可你现在连魔族都不如!”

几次三番将他与魔物相提并论,这对太一来说实在是种极度的侮辱,男人赤红着眼睛,反身把皇天压在帝椅之上:“住口!我让你住口!”

只 差一点就可以拧断皇天的脖子,太一心里满是暴虐的情绪,干脆彻底杀了他吧,杀了这个隐患……!可就在要杀死皇天的那一瞬间,太一却忽然好似理智回归,猛地 放开了他。看见皇天因为喉咙受损而咳个不停,太一眼底的红光渐渐消退,接着竟笑了:“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你觉得满足吗?不如我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吧。”

说着,他拍了拍手,不多时就有两个身穿黑甲的天兵押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橙色的衣衫如今沾满了血污,白色的长发也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他两边的琵琶骨据已穿透,那两根铁链又分别刺穿了他的双腕与双腿,最后被两名天兵扯在手里。

更可怖的是他的身后,他的双翼被迫化形而出,如今上面穿满了铁链,翼上的伤口外翻,根部的骨头也早已被折断,只能无力地垂在地上一路拖行而来。

“……栖梧!!!”皇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第二百三十四章 阋墙

皇天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凤栖梧化形的时候。

陌生的男人站在梧桐树下,身姿挺拔,金色的梧桐叶在阳光下显得好像金箔般飘落在他的身旁,他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日出曙光,衬得男人那张容颜更加光彩夺目,竟然让阅美无数的皇天都有些看痴了。

“一定是那天阳光太充足的缘故。”所以我眼睛被晃得生疼,才一时不察被你着了道,皇天闷闷地说。

“胡说。”凤栖梧从他背后伸出手,把人揽在怀里,他轻轻笑着,说:“你明明就是被我的美貌迷了眼睛,你啊,就是个大色鬼。”

凤栖梧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天,里面满是戏谑的笑意,皇天羞恼极了,在他怀里转了个圈把人扑在床榻上:“没错!美人,爷就是看中了你的皮囊,还不过来好好服侍爷!”

那时的笑闹仿佛还在昨日,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 着听到了皇天的声音,沦为阶下囚的凤祖身躯微颤,但常年的思念还是让他缓缓抬头,去寻皇天的方向。而皇天也这才看到,凤祖最引以为傲的容貌如今早已面目全 非,他的脸上无一块好肉,仿佛一副被人扯碎的画布又被随意拼起来了一般,脸上皮肉外翻,鲜血汩汩流下,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然连妖族之体也无法复原,样子十分 可怖。

而最让皇天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爱意看着皇天的眼睛,如今眼球上也被人用灵力重重的划了一刀,鲜血从眼眶中滑下,如同汹涌的血泪。凤祖早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么重的伤势,如果不是因为他足够强悍,普通人怕是早已归墟。

皇 天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踉跄的从王座上跌下来,连滚带爬地向凤栖梧扑去。皇天的双腿之前已经被檀婴所废,灵力 又被太一封住,如今已与凡人无异,这让他只能狼狈的爬行。可那又怎么样?他的眼里此时只有凤栖梧,又哪有闲情去在意自己的丑态,就算是爬的他也想爬到凤祖 身边。

但太一又怎么会让他如愿,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人按在了原地。

“放开我……啊……!!!”因不能靠近凤祖,皇天下意识发出悲鸣,他整个人如同失去理智的走兽,满心满眼都是凤栖梧,只想接近他身边,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这种情态让太一不禁眉头紧皱。

察觉到皇天就在自己不远处,凤祖张口想说什么,但蠕动嘴唇后,他却只能传出一声嘶哑的鸟鸣,竟是连人族语言都说不出来了。

“放开!放开我!!!”皇天嘶吼着,挣扎着,可惜完全逃不开太一的桎梏。

“瞧瞧,这就有精神了。”太一把皇天拎起来,语气充满讥讽:“那扁毛畜生到底有什么好?”

“放手!你不是人!太一!!!”皇天双目通红,努力去掰开太一的手上也是青筋暴起,那双眼睛里澎湃着恨意,恨不得直接将太一生吞了。这还是太一第一次见到皇天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不禁一愣,便被皇天找到机会,狠狠地咬在了手上。

太一下意识把他甩了下去,皇天重重地摔在廊柱上,饶是号称仙界最坚硬的的极星岩都被他的躯体撞出裂纹。

皇天跌落在地,他死死咬住牙硬是没有哼一声,反而努力撑起身子,怨恨地瞪住了太一,好像随时准备再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太一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虎口,又看了一眼宛如野兽一般的皇天,眉头紧锁,道:“仙族的仪态真是让你毁的一点都不剩,果然物以类聚,你终于也沦为畜生了吗?”

太一用完好的那只手在深可见骨的虎口处一抹,那伤口便瞬间消失了,留下的依然是太一那白净有力的手掌。

听 见他这句没什么情绪的评语,皇天眼里恨意更甚,他嗤笑一声道:“我若是畜生,那你便是畜生不如!”不等太一训斥,皇天又说:“仙族仪态关我何事?反正无论 我如何做,你总是能找到其他的地方挑剔我!我曾经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总不合你的心意,所以我总想再努力一点,我想去迎合你、我想让你高兴。但 其实呢?你永远都不会满意!因为在你眼里,我早就不是你的弟弟,而只是一个会和你争权夺利的竞争者!东皇大人,你嫌我碍眼,想除掉我,你尽管来啊!牵扯无 辜算什么本事!”

为什么要伤害栖梧,还是那么残忍的做法!太一根本枉为仙族,不,在他设计除掉其他仙人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为仙!

太一显然也有些动怒了,却是生气他的态度:“混账东西,谁准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皇天简直有些气笑了,他感觉自己和太一根本是鸡同鸭讲,也懒得和他多说,干脆学人间的市井无赖:“你又算是老几!我呸!”他干脆啐了一口在地上,看着太一的目光满是鄙夷与怒火。

太一眼底红光忽闪忽现,最后说出口的竟是:“我是你哥哥。”他走过去用力抓着皇天的头发,把他脸朝下狠狠掼在了地上:“你不能这么和我说话。”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尽管被太一的力道压制的几乎不能呼吸,鼻骨与牙齿也因为刚才的撞击几乎碎裂,皇天依然一字一顿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你让我感到恶心!”

天 子之怒,伏尸百万,神魔之怒,却比这恐怖千百倍。太一面无表情,但他的怒意却已经如烈火燎原,殿内的两名天将不受控制地伏地求饶,而百里内的仙宫,所有的 魔仙们都因为这怒意而心神俱震,他们的寿元飞速燃烧,口里也不禁溢出鲜血,众人砰、砰、砰地跪趴在地上磕头,一心祈求东皇平息怒火,

皇天和凤祖两人都因为这如刀山火海一般的威势而吐出一大口血,显然伤及内里,但二人都是一声不吭,不让太一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对他的恐惧与示弱。

“好、好!好一对同命鸳鸯!”太一双眸赤红,他不明白,弟弟到底什么时候变了,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他其实……并不想要他的命啊,一切都是他逼自己的!

皇天对太一来说,自始至终都是继位仙帝的威胁,就算太一原本还想给他一线生机……可皇天实在不知好歹!

不再用孺慕崇敬目光看着自己的皇天,已经不再是他的弟弟!太一眼中杀意凝为实质,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杀了他罢!至于那只畜生……呵,他会将太一的尸身埋在天之涯,再把凤栖梧的尸身剁碎了扔到海之角,定要让他们永生永世不能相见!

就在他要下手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十分尖利的鸟鸣之声,竟是打断了太一杀人之势,随即外面又有不同的鸟鸣声出现,那些声音婉转嘹亮,相互交织成一首动听至极的曲子,其中蕴含着澎湃的灵压,如剑一般劈向了天宫。

“禀东皇!”又有天将急忙赶来,冲太一禀告道:“南天门闯来数百万禽类妖族,已将东军斩杀,现在正往主殿而来!”

太一转过头,冷冷盯住凤祖。

只见那男人缓缓站起身,唇角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百年前,皇天失去踪迹,凤祖在这天地之间竟找不到他留的任何痕迹,作为妖族,他并没有资格上须弥山,因此即使被太一抓住百般折磨,他也都硬抗了下来,只为了得到皇天的消息。

尽 管太一不止一次告诉他,皇天早已被杀死,他却始终不信。因为太一并不知道,早在当年他们二人结为伴侣之时,两人就已经交换了心上骨。这块骨头长在心脏前 面,最坚硬也最柔软。当长在原主人身上时,这便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骨头,而当伴侣施法互相交换以后,这块骨头就完全不一样了:外人即使用剑也无法将它刺 穿,因为它比世界最好的陨铁都要坚硬;但若是被心上骨的主人触碰,这里则会变成最脆弱的一团,伴侣即使只用一根芦苇,都可以瞬间刺穿他的心脏。

他们二人早已给了对方这世间最强大的护盾,和最明显的命门。

若是其中一方死亡,伴侣心上的这块骨头也会随之碎裂,从此剩下的人心门大开,就算再弱小的敌人只要趁其不备,也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互相交换心上骨,是将自己的性命心甘情愿交于对方手中,也是同生共死至死不渝的誓言,皇天当年其实并不愿意做这种仪式,他知道凤栖梧性子自由自在,他不想禁锢对方,可架不住凤栖梧强烈要求,而且他也明说过,其实这是他的私心,他想要束缚皇天。

“你是天界之神,而我只是凡间一只凤妖。”那时凤祖紧紧揽住皇天,仿佛怕怀里的人下一秒就会不见一般:“鸟儿竟自不量力的想要独占天空,除心上骨之外,我实在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将你困在我身边……请原谅我的自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