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君把头扭回去，又盯着?小金鱼瞧，侧向月见山早的耳朵上被附近小摊上挂着?的彩灯照出一点粉意，像草莓刨冰远离果酱的边缘部分的颜色。

唔……会有这种想法，果然是?因为他想吃刨冰了，待会儿和阿治一起去买刨冰吃吧。

月见山早如此想着?，把其余的念头抛之脑后，继续看太宰君捞金鱼。

太宰君是?一个富有耐心的猎人，在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他动作娴熟地向水里下网，每次纸网入水、捞起、出水都一气呵成，仿佛鱼会自己乖乖地游入他网里不动，又乖乖被他捞起放入木碗里，等到逃不出他控制之后，才安于现状地在木碗里团团打转。

捞金鱼小摊的老板一边给?他们拿来装鱼的塑料袋，一边看得?啧啧称奇：“你这年轻人真是?讨小动物喜欢啊。”

“老板说笑了，我完全没有这样的特质，或者该说是?有相反的特质才对。”太宰治捞起最后一条黑白?小金鱼，把还没破的纸网、前一个已经破了的纸网、装着?小金鱼的木碗一起交递给?老板，“只是?恰巧猜到了它们会停在哪里而已。”

这种程度真的是?猜吗，就算真是?猜也?很恐怖呢……老板心想着?，接过纸网，疑惑道：“客人不捞了吗？这个网还没破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概下次碰到水的时?候就会破了。”太宰治随口说道，接过老板装好的金鱼和小袋鱼食，和月见山早一起离开金鱼摊。

“真的假的？”老板好奇地自言自语，待他们走后把看着?仍完好的纸网往水里一放，还真是?刚挥动纸网去追鱼，纸网就破了。

“真厉害的年轻人啊。”老板感叹了一句，转身继续招揽顾客去了。

太宰治把金鱼袋子递给?月见山早，顺手?接过了大部分月见山早抱着?的东西，让月见山早能轻松地观赏袋子里的金鱼：“每一种花色的金鱼都有哦。”

太宰治捞得?挺多，老板拿了两个塑料袋装金鱼。两袋沉甸甸的水里打转儿地游着?活泼的几条鱼，彼此擦身而过，偶尔吐个泡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常见的金黄的扁金鱼、纯黑凸眼睛的胖金鱼、有大尾巴的黑色金鱼……太宰君把外形有不同的金鱼都各捞了一只上来。

“好漂亮……不过这一只，”月见山早把左手?和右手?里的两袋金鱼都举起，凑近眼前仔细地看，“和另一个袋子里的这只，好像没什么?区别？”

两边的袋子都游着?一只常见的扁金鱼，两者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右手?的袋子里的那只体型稍小一些。

太宰治笑起来。他伸手?点在月见山早右手?的袋子上，指尖追着?那只灵活乱窜的小鱼，在塑料袋上无?甚规律地游走：“这只，其实是?所有金鱼里最独特的。”

小鱼停在塑料袋中，扁扁的鱼嘴张得?圆圆的，吐了个泡泡。

太宰治的指尖也?停在塑料袋的这一处，隔着?水，隔着?那只小鱼，遥遥地点在月见山早眼睛上：“它的颜色是?最像快点来君的瞳色的。”

“我的眼睛……？”月见山早也?看着?那只小鱼。

“我知道，这不是?快点来君的瞳色，我记得?的只要你想，你能有任何颜色的眼睛。”月见山早怔怔地看着?太宰君露出了很柔软又有些落寞的神情，“只是?这个晚上、只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所以……才觉得?它也?特殊了起来。”

塑料袋遮住了一部分视野，太宰君的脸也?被塑料袋挡住了些，那落寞经过塑料袋里的水，渐渐从他脸上模糊了去。只有那注视自己的目光是?不变的，纤长浓密的眼睫眨动，闭上前是?这样的目光，睁开后依旧。

月见山早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口说话的：“……以前戴这个颜色，是?因为妈妈说橙色是?向日?葵的颜色，是?没有太阳刺眼，又比太阳更触手?可及的颜色，所以下意识会戴这个颜色的。”塑料袋不知不觉间就被放下，阿治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月见山早视野里，“以后会更多地戴这个，因为妈妈，还因为这条小鱼，因为阿治。”

他说：“不止是?这个晚上、不止是?现在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以后也?会站在你身边，用这双眼睛注视着?你。”

花火

月见山早和太宰治并排坐在高处山坡上。现在快到花火开始的时?间?了, 广阔的天幕已是一片暗沉沉的深蓝。

灰白的云如雾一样蒙在天幕的边缘，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远处行走。耳边响起轻微的簌簌声，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轻柔拂面的微风。

来这里后不知不觉就留长了的发丝被风吹起，向耳后拂去, 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痒意。月见山早把鬓发别到耳后, 看向太宰君：“要把面?具摘下吗？这里很暗, 就算被看到，也不会被认出来。”

两秒之后, 太宰治才?迟钝地转头看着月见山早。这里的风吹得很舒服，周围又是一片平和惬意的安静, 他不自觉就走神了，没太听清快点来君说了什么, 恍惚地笑?了一下, 发出疑问的声音：“嗯？”

月见山早向他伸手, 手指在他脸侧停了一秒, 见他没有躲避的意思, 才?摸索地从面?具边缘顺着?系带往后摸, 穿过?蓬松柔软的发丝，摸到绳结。

头发被触碰的感觉让太宰治回过?神来。他想侧脸看着?快点来君，不过?他转头的话，快点来君就要更靠近他才?能够到绳结, 或许会直接扑到他身上也说不定。

这样还?是……稍微有点太近了。

现在还?没到可以这样接近的时?候。快点来君看他的目光还?是一片赤诚, 没有杂质，也没有他期待又害怕的东西。

或许他应该向反方向转头, 让快点来君能看到系在脑后的绳结, 方便快点来君解开它。

但是这样就看不到快点来君了。

于是太宰治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转向身旁的快点来君, 从面?具眼孔的空隙中看着?快点来君专注地摆弄那?个绳结。

这实在是一个系得很紧的蝴蝶结，月见山早单手有些解不开，于是稍稍侧身，更靠近太宰君，用另一只手作为辅助，才?扯动了活绳，一点一点把系得结结实实的蝴蝶结扯散。

面?具有了滑落的迹象。太宰治闭上眼睛，任由那?块用红颜料勾勒出艳丽轮廓的狐狸面?具从脸上落下，掉落在腿上，然后滑落在身侧，长长的系带在草地上散乱地蜿蜒。

月见山早把半脸狐狸面?具拿起，递给睁开眼睛的太宰君。观察了一会儿现在的太宰君后，他突然说：“面?具还?是有点闷，而?且边缘压出红痕了。”

太宰君抬手摸了一下有些潮闷的上半张脸，食指指腹按压在眼尾旁的皮肤和颧骨附近留下的印子?上，感受了一下皮肤的状态，无所谓地说：“明天不会有印子?的。”

月见山早也伸手按了一下面?具短暂留在太宰君脸上的印子?。确实是很浅淡的痕迹，到明天后什么?也不会留下。

只有记忆里会留下微不足道的一点感觉。

“阿治……”月见山早刚想说些什么?，从远处倏然传来花火升空的尖锐声音，他一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仰头看着?花火在高空炸开漫天星点，火星在天幕蔓延。

燃烧的、张扬的美丽。

斑斓的光从空中照下，地上的花草树木被照得一明一暗。月见山早抬手挡在眼前，五指张开、合拢，又对着?自己打开。只抓住了一把空气，手心里空无一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感到有点荒诞的遗憾，又莫名释然地笑?了一下。

只是留在记忆里也很好了。虽然现实里无法触碰过?去，不过?发生了的事情本就是注定的。

还?是珍惜当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又看了一会儿烟花，然后悄悄地看着?太宰君。

因为是偷偷出来的，所以太宰君换衣服时?把容易被认出的标志性的绷带取下了，现在面?具也取下了，于是他的面?容难得清晰地袒露在空气中，蒙上五光十色的花火的浅淡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