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袍、玉玺、书信……随便一样,不必管是不是谁做的,只要是从他府上搜出来的,姬溯要杀他轻而?易举,哪怕拿到朝上去议,朝臣也无?话?可说。
或者说,就算没有这些,要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姬未湫缓缓想着昨日姬溯的一举一动,所以……姬溯昨日为何问他?
他就不怕他真的与逆贼勾结吗?他就不怕他真有谋逆之心吗?
“你皇兄自然怪你,你平素也无?事,只那么小一个瑞王府都管不好,叫人放进去那么要命的东西你都不知情,将来再有其他,叫人在大朝上参你,他又该如何?”
太后爱惜地摸了?摸姬未湫的脸,将他抱入怀中,陡然落下两行清泪来:“母后的阿湫受苦了?,你皇兄只说你水土不服,可你若是水土不服,哪里用得?上喝药?母后心疼你,也心疼你皇兄,好端端的兄弟,叫那些歹人这般挑拨。”
姬未湫呐呐地说:“庆喜告诉您我?在这儿的?”
这话?简直是白问的,不是庆喜公公,还能?是谁?他今天还奇怪呢,他母后自幼就不太管束他皇兄,今天怎么擅闯清宁殿?摆出一副要抓住在清宁殿的妃子的样子,总不能?是清宁殿又又又出叛徒了?吧?
别管是告诉太后还是告诉谁,私自泄露清宁殿消息出去那就是叛徒。
……这算什么?
给他一个台阶下?
告诉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他这个做兄长的仁至义尽,所以他不光不能?生气,还得?感激涕零去磕头?谢恩?
他这个台阶要是不下,又该如何?
第032章 第 32 章
“圣上苦心?, 是臣弟的无知无能。”姬未湫垂首而立,削薄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臣弟有负圣恩,自请降爵, 至清风观出家修行,为圣上、母后?祈福。”
姬溯恍若未闻一般, 埋首于案, 姬未湫立着,等待着结果。
他想明白了, 他不玩了总行了吧?清风观是皇家寺庙, 虽然是先帝那会儿的,但也不妨碍再捡起来。他在里?面修个园子,大不了冷清点,出门不太方便而已,总比在这燕京里?提心?吊胆, 如履薄冰来得强。
姬未湫又重复了一遍:“臣弟有负圣恩, 自请降爵,至清风观出家修行, 为圣上、母后?祈福。”
姬溯写完了最?后?一笔,将御笔搁下, 道:“这就是你想了三天的结果?”
“是!”姬未湫坚决地道:“臣弟看厌倦了燕京繁华, 只愿醉心?山水之间。”
姬溯垂眼望着他,姬未湫在偏殿里?待了三日, 闭门不出,今日一看, 脸都?削瘦了不少, 他倒是心?平气?和:“你在怨怼于朕?”
“臣不敢。”姬未湫恭敬地说。
“你不敢?”姬溯反问。
姬未湫都?打?定主?意要出家了,本懒得在和姬溯纠缠, 姬溯教过他了,要以?君礼侍君,而不能以?兄礼侍君,免得君不君,臣不臣,闹出笑话来。只不过姬溯这样问,他实在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两句怎么了:“是,臣如何敢怨怼圣上?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姬溯道。
姬未湫才不吱声,他有什么好辩驳的?到底有没有,是他说了就算的吗?他见姬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在打?量着他还剩余的价值一样,顿时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知道大局为重,他知道这会儿不应该搞什么出家当?道士,也知道应该顺着姬溯给的台阶下来,应该多给姬溯磕两个,感激涕零,表示自己治下不严,多谢圣上明察秋毫,然后?继续演一出兄友弟恭,以?示皇家和睦的戏码……但他,就是不想下这个台阶。
他实在是猜不透姬溯。
有时候姬溯让他感觉,他还是姬未溯,他还是那个虽然冷淡但时时关心?他的哥哥,是会救他于危难的哥哥,教他写字,教他读书,相?伴于深宫十数年的哥哥。
哪怕他出宫建府,与他少有往来,但哥哥还是哥哥,这是不会变的不是吗?他派他下江南或者与王相?联姻时,他觉得他变了,可?他又中?途把他找了回来,又教他驭人之术,他又觉得他没变。
可?如今看来,终究还是变了。
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不做也都?是错,他要如何?他该如何?他感觉他就像是被姬溯扔到了海中?间,姬溯给了他一艘破了洞的船,他只能待在那船上,眼睁睁地看着水漫上来,他只能待在船中?间用身体尽力堵住那个破洞,做其他任何事情都?是加快死亡,哪怕如此,他也无力改变这艘破船终将沉没的结果。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人要是没了这口气?,他还是他吗?
那索性就错到底吧!
哪怕是要死,他也想选一个山清水秀的湖泊,而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大海。
许久,姬溯方道:“太后?年事已高,怎能受离别?之苦?瑞王,你若有意为太后?祈福,便在府中?修行吧。”
姬未湫冷声道:“有劳圣上挂心?,母后?已首肯此事。”
三天前,他问太后?,他该怎么办。
太后?抚着他的头笑着说:“论理,你该去向?你皇兄请罪谢恩……只是我?们?阿湫自小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不去就不去,难道你皇兄还能杀了你不成?若真有那一日,就叫他先杀了母后?……你想如何便如何,母后?总是站在你身后?的。”
姬溯神情缓缓冷了下去,“你在京中?,尚且不得安稳,当?真以?为你出了家便能天下太平了?”
姬未湫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着,不改初衷。
姬溯凝视了他许久,道:“……罢了,你既一心?求死,那就去吧。”
姬未湫闻得此言,怒气?上涌,他听见自己不阴不阳地说:“那也比关在京中?等死来得强。”
“放肆。”姬溯眉目微动?,沉寂一瞬,带着一种姬未湫未知的情绪,冷然看着他:“谁将你教得如此狂悖?”
“自然是您。”姬未湫知道自己该忍,可?偏偏他就是忍不住,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两好端端的兄弟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姬溯还摆着一副都?是他的错的样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府里?查出来玉玺龙袍吗?!还是因为钱之为死?还是因为他无意间差使探子去办了两件差?
他就该不动?不说话当?个死人是吧!他是穿书不是开天眼,书里?一笔带过的玩意儿他哪里?知道谁是探子谁不是?!
“当?然是你,皇兄。”姬未湫想笑,偏偏又笑不出来:“我是没出息,我?也笨,但我?也没有笨到那个程度。我们兄弟本来好端端的,皇兄突然要我?下江南,好好好,你要查王相?,拿我?当?幌子,我?知道,我?去就是了,什么刺杀下毒我?受着就是了,你何苦叫人把我带回来?你三番两次疑心?我?有不臣之心?,我?有没有,你难道不知道?”
“自小到大,只要你问,我?哪有骗你的?”姬未湫眼睛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皇位,又不是每个人都?当?做宝的,就不许我?不稀罕吗?”
“皇袍、玉玺……”姬未湫木然地说:“谁查到的?谁送到皇兄面前的?谁制的料?谁找的玉?工匠都?有何人?何日接到的命令?接到的是谁的命令?……皇兄,有意思吗?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你若怕母后?伤心?,把我?关起来就是了,你知道我?的,我?肯定不敢与母后?说的……何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姬溯今日首次有了动?容:“你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