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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雪院中,陈芙正在临帖,绿绮忽然脚步匆匆地进来。
她掩上门,悄声走到陈芙身边说了几句话。
“当真?”话音刚落,陈芙便惊讶不已,笔尖一滴浓墨晕染了宣纸。
绿绮一脸笑,“真真切切的,听琴那小丫头就躲在后面,听姜氏那个乳母说的,小姐,咱府里除了二少爷,谁还能让她当二少夫人啊?”
陈芙哪里还有写字的心情,拽了绿绮到一旁,让她仔细把事情说了一遍。
绿绮吩咐了一个三等丫头听琴盯着姜贞,清晨听琴守在花园,亲眼看到了方妈妈是如何与那几个丫鬟起了争执,还亲耳听到了方妈妈的那一句嘀咕。
她大惊失色,连忙来禀告绿绮。
听完事情始末,陈芙娇声笑起来,抚掌道:“好个姜贞,咱们都以为人家是来打秋风的,谁知是来与恕哥儿结亲的呢。”
能看得上姜家,也的确像是她那不着调的二叔的眼光。
姜贞初来府中,就直接找上了二房,想来这婚事应该是从前定下的。
陈芙巴不得陈恕娶个破落户,陈恕少年英才,将她的弟弟陈懋比进了地里,一家子弟,老太爷也总是偏心陈恕,陈芙心里是替弟弟不甘的。
她转了转眼珠,问道:“姜贞与恕哥儿这桩好事儿,怎么府里没人知道?”
绿绮立刻会意,笑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儿办的妥帖。”
陈芙微微颔首,扶了扶发髻间的簪子,“那便快些去吧,老太爷也快到家了。”
老太爷可最不喜姜贞这种汲汲营营之人,到时动了怒,把姜贞赶出去也说不准,二房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陈芙重新执笔,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她要多抄几卷佛经送去,一想到能让二房栽个大跟头,她便不由扬起一抹微笑。
和方院二进小院中,姜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她正在听吴嬷嬷描述陈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以免到时认不得人。
“老太爷年逾古稀,须发尽白,到时小姐进去,见着最威严的那一个便是了,老爷手中常盘着两个手串,还有老夫人,最是和善,小姐也不必担心。”
吴嬷嬷平静地道:“大房的大小姐您已见过,老奴便不再多说,大夫人也好认,喜穿红紫二色,大房的几个哥姐儿都在读书,小姐也不必一时认全。”
二房便不必多说了。
姜贞听来听去,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吴嬷嬷教会她规矩离开后,姜贞才小声问方妈妈,“阿姆,怎的没听见大爷长什么样子呢?”
方妈妈同样也疑惑,不过到了傍晚,她去厨房转了一圈,便知道为什么了。
原来这陈家大爷并不在扬州。
陈家老爷生有二子一女,女儿远嫁江西不提,剩下这两个儿子,因为父母健在,并未分家,但大爷陈明德是京官,常居盛京,偏偏又将大夫人和妻儿都留在老宅。
为什么呢?因为陈明德在京中还有一房妻室。
大爷陈明德与二爷不同,是个十分乐于钻营的人物。
当年要乡试前,他先娶了老夫人的娘家侄女白氏为妻,后来他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又被座师的女儿杨氏看上,那位座师大人位高权重,杨氏虽是个庶女,但也不肯做妾,于是陈明德便娶了她做平妻。
彼时大夫人白氏已育有一子一女,但她是宗妇,陈明德以此为借口,不许她上京,连几个儿女也一并留在了扬州。
方妈妈感叹道:“要放咱们村子里,不得把男人的脸都打烂。”
她最是见不得这种抛妻弃子之人。
方妈妈爱怜地看着姜贞,心想还好当初与贞姐儿定亲的是二房的少爷,若是大房,以贞姐儿的性子,怕是受不住磋磨。
第5章 初见这姜姑娘分明还是个孩子。……
隔日,老太爷和一众子孙归府。
陈家一大早就热闹起来,江氏没料到老太爷回来的这么早,急匆匆地去找大夫人白氏议事。
将至辰时,陈家的马车入了扬州城。
老太爷年纪大了,又日夜兼程,脸色有些不好,还好有陈恕寸步不离地守着,并未出什么大事。老太爷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喃喃道:“也不知我那翡翠珍珠怎么样了,真怕你爹给我养死了。”
陈恕唇边勾起一抹笑,“太爷爷放心吧,有大伯母和我娘在,翡翠珍珠定然无恙。”
翡翠和珍珠是老太爷最喜爱的两只鹦
鹉,翡翠是只牡丹鹦鹉,通身青绿,只头颈是艳丽的朝霞色,珍珠是只圆滚滚的玄凤鹦鹉,蹲在鸟笼里像只雪球。
老太爷爱养鸟,这回赶着回府,也是担心府中下人伺候不好他的小鸟。
老太爷笑了笑,“你说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怎么没学到我半分?平日也不见你对这些玩物感兴趣,就爱捧着书,你爹还怪我把你养成了个书袋子。”
陈恕抿唇一笑,却并不答话。
他不好说出原因,鸟雀生性爱自由,被人豢养在笼子里,虽然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可他常常觉得伤怀。
太爷爷若是听了这话定然不高兴,陈恕从不愿惹他生气。
两人絮叨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陈府门前,下人们一大早就将宅邸门外这一片地洒扫了好几遍,一粒灰尘也找不着,大夫人和江氏带着一众小辈,静静地等待着马车的到来。
陈恕扶着老太爷下车,后头陈愈陈莹跟着老爷,几人才下马,大夫人和江氏等人便迎了上来。
“老太爷和爹一路辛苦。”大夫人带着众人行礼,一脸笑容,陈恕退至一旁,将陈愈和陈莹带到江氏身后。
大夫人在前面同老太爷寒暄,江氏不好与陈恕说话,只能用眼神询问长子,陈恕轻轻颔首,表示此行顺利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