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1)

“小姐,这人已经醒了。”带着药香的一只手拂过他的额头,伴随着一记男声响起。

一个天宫谪仙似的女子坐在房中,托着下巴看过来,声如黄莺,“多谢大夫。”

王九指头更昏了,他终于想起来,今天是那几十个兄弟的祭日,他本来是去山里给那些人烧纸的,结果天黑没有看清,摔进了河谷,一阵剧痛之后就没有了意识。

他是在哪里?是已经死了,上了天宫了吗?

姜贞送走大夫,王九指呆愣愣地盯着她,眼中满是迷茫,姜贞笑了笑,“老伯,我们之前在太子庙前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王九指迟钝地转个转眼珠,他的头脑已经混沌了许多年,按理说早已记不清来往的人,但姜贞这一说,他竟然真的想了起来。

当时这小姑娘是跟着一个样貌同样出众的男人一起来的,王九指记得他们,一是二人容貌惊为天人,二是他们俩是这么多年来,唯二因为他的话而驻足的。

王九指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姜贞听清了,是在朝她道谢。

看来他并不是疯的彻底。

姜贞走近,低声询问道:“老伯,不必谢我,我知道上回你说那太子庙是魔窟,这话是真的。”

王九指瞳仁一缩。

姜贞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线索就在眼前,稳住心神继续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冤死的百姓们,可还有家人?”

王九指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她如此直接的就说了出来,这位小姑娘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他心中举棋不定,犹豫着应不应该告诉她?

虽然她救了他,但事关重大,他不敢冒险。

王九指眸光一闪,想用装疯卖傻糊弄过去,张着嘴乱叫了一通。

姜贞见状更加惊喜,王九指如此慎重,反倒证明他知道的东西很多。

她寻了一把剪子,面带微笑朝王九指走过去,到了跟前,毫不犹豫地举起剪子,向王九指的胸口扎去。

这一下来得太快,王九指来不及震惊,出于自保,挣扎着挪动了身子,避开了剪子,口中大喊道:“你做什么!”

这一次,他的口齿十分清晰。

剪子在他胸前两寸远处蓦地停了下来,姜贞抬眼,定定看着他。

小姑娘眼中的决绝让劫后余生的王九指忘记了喘息,他定睛看着,忽然觉得这位姑娘的眼睛与一个人很像。

姜贞笑了一声,“老伯,你不必再伪装了。我知道你有苦衷,并非要逼你做什么,只是想打探一下当年的人,你放心,以后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

王九指怔怔地看着她,翕动嘴唇,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姜大人的什么人?”

这回换姜贞一愣。

王九指认识爹?

姜贞点头道:“我是姜和的女儿。”

王九指忽然激动起来,挣扎着要爬起来给她磕头,姜贞连忙拒绝,王九指痛哭道:“姜大人是我们的恩人,小姐请受我这一拜。”。

他难掩心中激动,多年前,那眼神清正的年轻官员曾指点他逃命,并从他口中一一记下那几十个兄弟的名字,决心要为他们平反。

可后来传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王九指

不信什么太子庙,他用木头给姜和雕刻了一尊小像,供奉在山洞里,时常从太子庙偷香蜡纸钱,给姜和祈福。

如今见到姜大人的女儿,王九指痛哭流涕,不住地道谢。

当初他本来也想离开这里,但被姜大人感化,觉得自己也应该为那五十三条冤魂们做些什么,于是装疯卖傻,劝诫来往的路人,希望他们不要被所谓的太子庙蒙骗。

姜贞将他扶起来,递来一方帕子给他擦泪,王九指局促地捏了捏手指,腼腆道:“不敢劳烦小姐,小姐有话请直言,但凡知晓,我一定如实相告。”

姜贞说了来意,给他看了那些人们的名字,王九指早已将这些人名烂熟于心,思索了片刻,为难道:“小姐,当时事发之后,胡善泓就借着洪灾,将他们的家人处置了,几个村子都屠戮殆尽,应是没有活口了。”

胡善泓自然也怕事情败露,因此当年收尾干净利落。

姜贞露出失落的神情,每次朝前走一步,都会遇到阻碍,难道又要去想别的法子?

王九指沉默了片刻,忽然惊喜道:“小姐!我记起来了!应该还有一个活口,那群人中,有个领工姓严,他当时有个三岁的儿子,叫小午,那年端午,孩子生辰,严领工回去了一趟,回来没多天就出事了。”

姜贞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遗憾,小午当时才三岁,能知道什么事?

如果严家还有大人活着就好了。

王九指摇了摇头道:“严领工的爹娘过世的早,娘子也去的早,就给他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

“不过……”王九指扶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严领工好像有个同乡在府城当账房先生,二人关系好,小午没人照顾,一直都是住在同乡家中。”

“严领工有本册子,专门记录大家的工时和月银,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被销毁了。”

王九指并不太清楚具体的事,他这么多年也没去找过严小午,就如姜贞所说,小午只是个孩子,能做什么?同乡与严领工关系再好,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又能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姜贞还是想试一试,哪怕只有微小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

盛京的秋总是短暂又浓烈,几阵秋风,树叶便染上深红浅黄,陈恕出了御街,墨竹等在一旁,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片火红枫叶。

上了马车,墨竹小声地道:“少爷,红杏他们已经抵达扬州了,二爷知道了计划,正在帮忙掩饰。”

陈恕点点头,父亲那边无语他多言,岳父本就是他多年的好友,以父亲的性子,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