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意虽未明言,但总旁敲侧击,也给过裴长远许多次回头是岸的机会。
是裴长远自己不懂得珍惜,这才酿成今日大错。
与裴长意有什么关系?
徐望月缓缓摇了摇头:“长意之所以能执掌典狱司,不只因为他是定远侯府世子爷,更因为他有状元之才,更有心怀天下的气度。”
“他是一个好官,圣上知道,我们知道,百姓也知道。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偏私,哪怕是自己的家人。”
徐望月想到裴长远与太子科举舞弊,看似比起杀人放火要好许多。
可实际上,科举舞弊,买卖官位,他们这般做,让那些含辛茹苦读书数十载的贫困学子如何有前路?
杀人诛心。
他们断人前程,与杀人性命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话徐望月不能直接对裴家四爷说,她低垂了眼眸,眸光淡淡如流水:“四叔放心,长意永远是裴家的子侄,秉公办理之下,亦会想办法保全亲人。”
徐望月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也请四叔莫要再为难他。”
“此话何意?”裴家四爷面色稍稍一僵,他只想裴长意若是可以,就高抬贵手一下,这般算是为难他吗?
徐望月抬眸:“想来四叔定是听说过,徐家乃是我母家,他们犯下大罪,我却从未提过想让郎君放他们一马。”
“不止是因为徐家待我并不好,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以郎君的性子,绝不会为了任何人徇私枉法。”
“终究是一家人,郎君为了裴家,还要承担上责任,他本就无辜。若是想让他再出手救裴家,便是为难他了。”
徐望月情绪有些激动,又想着如何措辞,反倒说得有些凌乱,但裴家四爷听明白了。
裴四爷点了点头,看向徐望月的眼神也有了一些变化。
他从前觉得徐望月性子温和,却不想今日见到她如自家夫人一般“凶悍”的一面。
她难得一次如此强硬地对自己说话,是为了护着裴长意,裴家四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家长意能得此贤妻是他的福气。”
他深深看了徐望月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这侯府之中,实在乌烟瘴气。若是将来由长意执管侯府,你从旁辅助,这府里定会越来越好的。”
徐望月并未推辞,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到了那一日,四叔和四婶便能多回府来与我们相聚。”
她如何不明白裴家四爷的苦楚,可她更在意裴长意的处境和立场。
回到了自己院子,红玉立刻迎上前来,小心翼翼扶住徐望月,压低声音道:“青芜姐姐已经去了老夫人那里守着,让我留在这里等着姑娘回来。”
徐望月点头,神色间有些凝重。
他们给刘氏那老狐狸下的套,今夜便是收网的时刻。
她特意对刘氏说,太医明日便能配出能救赵氏的药,裴长意又在此时放出裴长远高中进士的消息,便是想要让刘氏着急,没办法慢慢思考。
只要她今日对赵氏动手,他们便能抓个人赃并获。
徐望月并无十足的把握,今日,是攻心。
她已费尽心思,尽可能去计算刘氏的心思。可刘氏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她心细如尘,极其难缠。
若是刘氏看破他们的计策,今夜不去对赵氏动手。
那非但他们今夜的计划功亏一篑,刘氏也会发现他们是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救赵氏的方法,也无法再拿捏她。
徐望月并没有想好后手,若是今夜刘氏不去,她又该如何是好?
可有些事担心也没有用,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徐望月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一只手抚上她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让夫人如此忧心,是我的错。”
徐望月有些惊喜地转过头:“郎君再这般突然出现,我怕是要动了胎气······”
裴长意不等她说完话,便蹙起了眉头:“这些话还是不要乱说。”
徐望月忍不住笑了笑:“我从前怎么没发现,郎君堂堂典狱司裴大人,是信这种话的老古板?”
裴长意亦是笑了起来。
在当爹之前他也是不信这种事的,可如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在徐望月对面坐下,伸出手轻轻抚平徐望月眉心的纠结。他一言不发,只伸手握住了徐望月的手。
裴长意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缓缓传到自己的掌心。
徐望月低垂了眼眸,轻声说道:“裴长远当真中了进士,还是郎君刻意放的假消息?”
裴长意抬眸,似笑非笑:“他当真中了。”
裴长意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其实此刻裴长远做得越多,便错得越多,对裴长意而言是有好处的。
没有人能经历得了捧杀。
被捧得极高,飘飘然似在云端。此时若是有人从身后推他一把,跌落云端的滋味可不好受。
对裴长远而言,对刘氏而言,都是一样的。
裴长意想到自己自从回府之后,裴长远也有过好的时候。
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裴长意心里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