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占地极大,给徐瑶夜这位世子妃安排的院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院。她却只随意给徐望月指了个偏僻的破院子,紧挨着下人住所。

昨日下了细雪,今日却是日头正好,暖暖地晒下来,一个梳着丫鬟双髻的小丫头小跑着进了院子,神情有些紧张。

“姑娘,外头总有一个公子在晃悠,不知探头探脑看什么呢?”

双髻小丫头正是刚被接进侯府伺候徐望月的红玉,她平日里就呆在这小院子里,轻易不敢乱晃,怕给姑娘惹了麻烦。

公子?

徐望月手中的针一歪,差点扎到了自己的手指,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道陌上人如玉的身影。

可是不应该啊,裴长意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偏远小院子。

徐望月好奇,“什么模样的公子?”

红玉脱口而出,“锦衣贵公子,他那身红衣,招眼得很。”

若不是他这般招摇过市,她也没能注意到他。

锦衣?那不会是裴长意。

“姑娘,侯府里,也有登徒浪子吗?”红玉问得认真,满眼稚气。

她望了一眼自己姑娘的这一方小院子,心头漫上一丝心酸,从一个小院子被挪到另一个小院子,二姑娘就好像一个不起眼的小摆件,被随意丢置。

来侯府的正经公子,如何能乱逛到她们这个偏僻小院?

她难耐愤懑,“大姑娘也太轻贱姑娘了,只差直接给咱们安排到下人院子了。”

徐望月针头一顿,轻轻拍了拍红玉的手背,“总算也是栖身之地,你不要再说了,长姐听到,怕是要罚你。”

她们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没忘。

眼下在侯府的日子虽然也没有好过多少,可等她将那人救出来,待他上门提亲,他们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

便是清苦些,也定是好日子。

她瞧了一眼面前努力为自己叫屈的红玉,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管那人是不是路过的,你且不要出院子了。”

“侯府里,人人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女子的名节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们再忍耐些日子,将来定会好起来的。”

徐望月将手中最后两针落下,整整齐齐看了看丝线,轻轻扯了扯图案,心里有些不安。

她这破院子旁边便是下人院子,若是有下人路过实属正常,可贵公子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有些奇怪。

红玉听到二姑娘事事为她考虑,眼眶泛红,反手握住了徐望月的手。

她们虽然名为主仆,可二姑娘从来把她当做姐妹一般对待,她难忍心酸,“既然姑娘知道女子名节重要,为何······为何答应大姑娘这······”

后头的话,红玉不敢说了。

瞧着二姑娘逐渐苍白的脸色,她更不敢再说。

徐望月知道救人的事非同小可,哪怕是红玉,她也不敢说。

她刚放下针样,就听外头来了个丫鬟,甚至没有进房,站在外头朗声道,“二姑娘,夫人请您梳妆好,她在花园等着您一同赏花。”

雪停了,檐上还积了薄薄一层雪霜,裴长意的书房一角晒不到太阳,这层雪霜才能得以留下。

裴长意长身玉立,站在窗口望着这层雪霜,似是在想什么。

裴钰端了一块方正的牌匾走进来,抬手擦了擦额间渗出的细汗,“世子爷难得今日休沐,不出去走走吗?连着忙了数日了。”

他年纪小,终日跟着世子爷这样冷淡性子的人,玩心被压得辛苦。

“过来磨墨。”

裴长意待他将手中牌匾放下,脑海里不自觉浮起黑夜之中,娇柔瑟瑟的小猫儿身影。

透着淡淡药香,总发出呜呜的猫叫声,轻轻慢慢,却总钻到人心口抓挠。

他脑子里想了好些词,正要落笔,又想着白日里她明艳照人,曲意逢迎的模样。

原本的那些词,又不合适了。

裴长意收了玉竹笔,“裴钰,这块牌匾提了字要放在夫人的院子里,你说提什么字好?”

裴钰正在磨墨的手顿了一瞬,“属下对夫人不了解,不过说来奇怪,之前我还以为新夫人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裴长意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裴钰继续道,“刚才属下来的路上,路过了花园,见到了一个背影,十分像夫人,我就上前去请安。”

“可不想,那‘夫人’听到我的声音,头也不回,立刻便寻路躲了起来。属下还心道,是不是何处得罪了夫人,让她不待见我呢。”

“世子爷您猜怎么着?”裴钰故意卖着关子,等了片刻。

对上裴长意的眼神,他吐了吐舌头,老实说道,“我又走了几步,在转角处见到了‘夫人’侧脸,原来不是夫人,是夫人的那位庶妹,徐二姑娘!”

说到这,裴钰磨墨的手放了下来,语气激动,“要说夫人和二姑娘,实在是奇怪啊!”

“明明不是一母所生,怎地身影生得是一模一样,若是不看脸,真是完全分辨不出来。”

“是吗?”裴长意漆黑的眸子看向面前牌匾,语气不可琢磨。

他倒是没想到,那丫头胆子不小,来了侯府才几日,便敢自己去花园乱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