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没醒呢,后半夜他又想对她做什么?让她穿不能称之为衣服的衣服和他做,爱?做他的裸模?还是在她身上画画?
情绪翻腾如江海,江壹瑜忍不住哭意,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接一滴落在睡袍上。
身陷黑暗中抽噎,眼前不停浮现的是父母死前的画面,他们倒在血泊之中,嘴里的呼救声不止,眼神里满是绝望,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向他们伸出援手,最后他们在痛苦中死去。
等江壹瑜再次睁眼,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浴室。
她站在镜子前,镜子中的人面色苍白,和贺纪泽画室里角落的那叠长年不见光画纸一样。透过镜子,只能看得见自己的肤色,却看不清五官。
酒店配套的洗漱用品里有专门为男士提供的剃须刀,电动的有,手动的也有,就放在墙边的不锈钢置物架上。
只不过相较于方便的电动剃须刀,手动的需要自己组装。
刀架和刀片分装在两个不同的纸盒里,江壹瑜只取出了装有刀片的那个盒子,装有刀架的被她丢在了洗手台的一边。
*
因为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贺纪泽没做梦,因此睡得也比平日里沉。
若是往常,江壹瑜在怀里稍微转动身子,睡意便会瞬间了无,说一句立马清醒也不为过,必须得确认怀里的人还在,并且安然无恙,他才能再次安心闭眼。
可这一次,贺纪泽睁眼的时间太晚了,怀里空荡荡的,床单被褥连她的体温甚至都消失殆尽。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下的床,狼狈的犹如街角风餐露宿的乞丐,浴室里开着灯,他拧了两下门把手,才发觉门被里面的人锁上了。
“江壹瑜?江壹瑜?!你在里面做什么?快开门!”
贺纪泽毫不犹豫地去踹上锁的门,那门虽是半透明的玻璃门,但也是坚固无比,他的力气虽大,可将锁毁掉也花了一两分钟。
走进浴室,水雾迎面扑来,透过潮湿的迷障,贺纪泽最先看见的是浴缸之中,赤红一片的血水。
江壹瑜整个人浸在隔间的浴缸之中,耷拉着脑袋,双唇泛白,眼眸紧闭,纯白色的睡饱被染红,浴缸里的血水还在不断的往外奔涌。
贺纪泽咬死了下唇,嘴角渗出血珠子,才终于走到了浴缸旁边。
“阿瑜……阿瑜……”他呢喃着,手忙脚乱的厉害,将江壹瑜从血水里捞出时,她手腕上三个割痕仍在滴血。
最近的医院也有几公里远,乔犹大一路都是踩着油门开,不敢怠慢。贺纪泽抱着江壹瑜坐在车后座,她身上披了件干净的睡袍,由于时间紧迫,手腕处只做了简单处理,用毛巾绑着压实,可渗出的血还是很快就把洁白的袖口染成鲜红色。
意识没有完全消散,江壹瑜半阖着眼,勉勉强强能辨别的清楚抱住她的人是贺纪泽。
“为什么要救我……我讨厌你……”
江壹瑜的唇瓣翕动着,贺纪泽见她醒了,连忙俯身去听,她的气息微弱,根本听不请在说些什么。
“别怕,阿瑜,我们去医院就好了,快到了,别睡好不好……”
江壹瑜合上眼,贺纪泽的声音飘飘然,她听不真切,只觉得很冷,浑身上下像镶了层不会融化的薄冰,冻得她往他怀里蜷缩。
贺纪泽搂抱住江壹瑜,两只手不知该怎么放才好,轻了怕抱不稳,重了怕碰碎她。
他都已经想好了,江壹瑜要是真出什么意外,大不了他也去死,一起死去,何尝不是件幸事,这世上多少爱人阴阳相隔好多年,共同赴死前往黄泉路,再喝下那孟婆汤转世,不就是生生世世不分离吗?
可见到医院大楼那刻,贺纪泽突然变得更加慌乱,不行,绝对不行。
他要江壹瑜活着,他们还没有领证,她还不是他的妻子。
*
噩梦不断,江壹瑜自己都分不清她是生是死,死了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她活了二十多年,一生没做过坏事,理应是在天堂好好活着的,可周围一片乌漆墨黑,仿若置身地狱之中。
她一个人走,一直走黑暗的尽头依然是黑暗,好像还有一抹白色。
她朝着那抹白奋力往前跑,希望能借此机会逃离出黑暗。
可当江壹瑜越发趋近那抹白色,就越觉得奇怪,是一抹人的剪影……
那人悠悠转过头来,江壹瑜这才看清,是贺纪泽!
他朝她伸出手,勾唇浅笑说:“阿瑜,我等你好久了,我们回家吧。”
“不要!”
江壹瑜猛然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脊梁弓起又坠落,全身抽动,直到呼气通顺,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
“阿瑜?!”
循着声音,她慢慢偏头去看,贺纪泽坐在床边,眼角那块眼白早就看不出底色,布满了红血丝,拎起她的手掌攥在手心里,贴在脸上,左右来回地蹭。
江壹瑜没管腕处包扎好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手抽出来。
贺纪泽自然不会放手,放手了,他的阿瑜就会消失不见了。
“阿瑜,别这样好不好……”
江壹瑜顿了顿,转而反手朝他右脸打去。
不痛不痒的一巴掌落在贺纪泽的脸上,他眼底的眸光暗下去了,但旋即又露出微笑,轻轻咬了口她健全的手指。
他咬的很轻,犹如羽毛轻点,可江壹瑜就像是碰到洪水猛兽一般,瞳孔放大,忍不住骂说:“你这个变态,你这个神经病!”
似是对这句话里的某些字词异常敏感,贺纪泽表情一凝,笑容消失不见。
江壹瑜无所谓了,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也不用再去讨好他,无所顾忌,只是……她好像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失落。奇怪的是,她心尖莫名跟着一疼。
连忙收回眼,江壹瑜别开脸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