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被动地与洛珩一次又一次地做爱。

“嗯?不方便吗?”李云贴心地给她台阶,“没事,不方便的话咱们就下次。”

“……不好意思,李姐。”唐言章勉力维持声音的平稳,收了收四散的情绪,“下次吧。”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哎哟,遇到事的话可以找我,我帮你。”李云似乎察觉了唐言章语气里的不妥,赶忙多问两句,“你一个人不容易。”

“…我没事,李姐。不用担心。”唐言章垂眸,声音哽在喉咙里,敛出正常语调。

“没事就好,那我先挂了。你照顾好自己啊。”

洛珩在她体内向下顶了顶:“旅游?跟李云?”

她本随口一问,还没来得及往更深一层想去,也不知道她们约的时间就在寒假。

“跟你无关吧?”唐言章声音霎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而薄情。

“我很脏吗,唐老师?”洛珩漫不经心地轻声,“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吗?”

唐言章分辨不清洛珩话语里到底藏了几分真心,轻飘飘的语气就像掮客完成交易时结的最后一句官话,没有几分实意,更没有意义。

实话说,在性爱途中谈严肃话题,若彼此都怀揣着爱意,倒不失为一种调情手段。

但放在她们目前扭曲的关系上,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有意义吗…?”唐言章喘息,“做了那么恶心的事…哈…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很多余吗?”

利用她的在意和真心骗过来囚禁。

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恶心?

洛珩的眼眸黯淡,手上的动作却忽然精确发狠,仿佛忽然想开般给了身下人一个迅疾的痛快。

她陷入了沉默,取而代之的是唐言章长久快感积累后短暂而克制的呜咽。

这场性事起得漫长,结得仓促。

而唐言章对她的嫌恶明显。日常相处时还好,年长女人通常待在书房看书或处理工作,两人不交汇,不沟通,也不会有更多的冲突;到了夜晚,到了床上,向来温和又克制的唐言章便毫不掩饰她的抵触与抗拒。呼气喘息间,情潮迭起时,一遍又一遍地用着此前从未说出口过的恶语刺伤洛珩。

她们的关系降到了一个诡异又无解的冰点。

到了后来,洛珩似乎已经放弃了吻她,只一遍又一遍机械性的与她做爱。

她们在松软的床上身躯交缠,在浴室里压过细碎的呻吟;也曾在倒在沙发中脱去彼此的衣物,冰凉的落地窗贴在后背,衣衫整洁,胸膛却急促起伏。

她们从门口做到床头,从餐桌上跌撞到厨房;前一日还整齐摆放着的书被尽数扫落在地,砚台坚硬,在她们激烈的动作间印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指印。

她将洛珩推到过书房角落,晃荡间不小心碰碎了柜顶花瓶。一地尖锐瓷片划伤了洛珩的手背,滴滴鲜血破开肌肤,像极了落在雪地里,显眼而即将烂掉的玫瑰花瓣。

洛珩却自顾自地任手背灼烫,任那些血痕往下蜿蜒,迸裂了伤口也浑然不觉,只有在彼此交合喘息时才堪堪有些痛觉。

她问,唐老师,你恨我吗。讨厌我吗。

充满潮腥气的书房角落,她手背上的伤口狰狞而可怖,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珠。

不恨,也不讨厌。唐言章回她。

为什么?因为我不配吗?

洛珩的发丝散乱在地上,灰白的眼眸却一瞬不离盯着身上的年长女人。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应承。冷淡无波的眼神凝在洛珩脸上,片刻,才后知后觉地被女人捧起一侧脸颊。

手背上的血珠自上而下滴落在了她的眼睑下方,望上去颇像一滴泣血的泪。

洛珩颤抖着,闭眼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唐言章柔软的唇心。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来自过去的阴影抓住我的脚,并把我拖倒。我张口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我的双手在发抖,觉得很冷,耳中有遥远的嗡嗡嘶声。*

距离开学还有大约一周。

洛珩握了握留疤的手背,那道尖锐的伤口依旧隐隐泛着疼。她倚在书房门口,抬眸望向不远处坐在沙发椅上阅读着的年长女人。

在她年纪还不大的时候,是很少能见唐言章看书的。那会儿的唐老师被繁重的教学任务压得没有多余时间。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当忙碌,却也在工作上保留了一些如今见不到的俏皮与活泛。套在唐言章温淡的性子上,就显得格外生动。

偶尔也会碰到她监考。

洛珩做题做得快,放下笔的时候便会有意无意将视线落在讲台上有些出神的女人身上。唐言章监考并不喜欢过度走动,或许是天生的疏离感明显,让寻常考生都有些发怵,因此考场纪律也比一般的好。

她习惯在叶隙簌簌的摩擦声中悄悄打量唐言章。而后者也会回应她的视线,朝她眨眼,微微上挑的眉似乎在问做得怎么样。

一些心知肚明的眼神交流。洛珩享受这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唐言章端坐在书房一隅,纤长的手指翻过书页。洛珩望过去,左侧封皮上只剩最后的薄薄几张,意味着这本书她已经看到了结尾。

唐老师,确实比以前要收敛多了。她已经猜不到唐老师的心思了。

洛珩垂下眼,缓步走到一旁,从落地书柜角落中翻找出一本封面稍显陈旧的书。

翻页的书角有蜷起的痕迹,书页微微鼓胀。原本应尖锐的折角圆滑而粗糙,无一不展示着这本书已经被翻阅过许多次。

她走过去,迎着跃动的尘埃并肩坐在唐言章身侧。她将那本书轻轻搁在茶几上,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碰撞。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