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她才发现，辛甜其实很温柔，很笃定。

“到了，姐姐。”辛甜突然停步，举着蜡烛转过身来。

一切都在屋檐中，王越之告诉辛甜，让辛甜在灵剑阁与她之间选择她，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辛甜知道，尹伊也知道。

烛光摇曳间，石门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朴的闭关室，四壁刻满繁复的符文。

尹伊走进，循循扫视一圈。

这里便是辛灵当年的修炼之所，金鼎阁覆灭后，曾遭无数人洗劫，最终被彻底封死。谁能想到，竟有一条密道从灵剑阁直通此处？

石室中央，一具极宽石棺静静安置在莲花座上。棺椁周围，九盏长明灯幽幽燃烧、。

石棺上方，两块牌位静静矗立：一块刻着“吾妻辛灵”，另一块则是“吾女辛月”。

原来这里才是辛灵和辛月真正的墓地。慕越辰把她们葬在了一起。

尹伊盯了一阵后，小心翼翼地将黑衣林序安置在角落的草席上那里还有另一张使用过的草席，表面已经有些磨损。

“爹爹……经常来这里？”尹伊问。

“嗯。”辛甜点点头，烛光在她圆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他夜里常来，一坐就是整宿。我先上去了，离开太久会惹人怀疑。有事我会下来通知你们。”

“好。”

待辛甜的脚步声消失在密道尽头，子铃突然传来卓然的声音：“小师姐。”

“卓然！”尹伊连忙捧起铃铛，“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在哪？”

话音未落，黑衣林序突然暴起，一把掐住尹伊的脖子！他眼中黑气翻涌，对着魔音铃子铃厉声道：“别想操控我！”

尹伊被掐得说不出话，只听卓然在铃中轻笑：“好，我收手。但你得保证不伤小师姐分毫。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否则……”声音陡然转冷，“我不介意把你们的藏身之处告诉白衣林序。”

“放心，我不会杀她。”黑衣林序松开钳制，“辛灵用辛长空的金丹下了生死契辛月死，林序亡。当初辛月身死时，我们能活下来全赖王越之保住了她的魂魄。我可不敢赌杀了她，死的是林序，是我，还是我们俩一起死。”

尹伊的手指抚过被掐红的脖颈，怪不得非要带上自己，原来是这样。

卓然的声音忽然从子铃中传来：“既如此。小师姐，我先撤了。”

“？”尹伊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林序实力超乎想象，硬拼非明智之举。”卓然的语气依旧从容，却透着罕见的凝重，“来日方长。”

“？”……你可是龙傲天啊。

卓然仿佛在这短瞬的沉默中，洞悉她的心思，轻笑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何必逞强？小师姐务必保重。我之后会将幻林之主放入河中，有事随时联络。”

话音未落，子铃已没了动静。

林序真的这么强吗？连卓然也打不过。还是因卓然修行时间尚短，去魔教也没多少时间，林序修炼多年，又炼化辛长空金丹，突破好几次无情道，恐怕是真的不是对手。

当然她只是随意吐槽一下，其实他能赶来，尹伊已经很感激了。

“呵……”黑衣林序忽然嗤笑一声，随意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上，“这铃中之人倒是厉害。方才替我挡下冰棱，转手就在我背上拍了一掌，还想用魔音铃操控我……”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尹伊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黑衣林序之前突然吐血！原来是卓然干的，好小子！

“你以为我抓你只是为了自己？”黑衣林序突然逼近，影子几乎笼罩住尹伊全身，“他这么强，就会有人杀他。而生死契的事一旦泄露出去，杀了你，或许也就能杀了他。”

尹伊抬起双眸。

“所以他也不会让你死。”黑衣林序突然冷笑，“他为什么让你杀他，而非自尽？无情道求的是‘独活’斩断一切羁绊，不受任何掣肘，只为己存。现在的他……”声音陡然转冷，“也只会为自己活着了，不会再为任何人。反过来说，这世上除了比他强的人，能够杀了他的也只有你了。”

林序悬立于半空，周身金光冰棱流转，如神祇般俯瞰下方狼藉。

卓然已携魔音铃远遁，慕越辰重伤乌剑尊后也消失无踪，幻林之主蹦跳着回归江水。

剩下的是煜剑尊和林英的尸身，弟子们趴伏在他们身侧哀泣，满目疮痍。

林序无情无绪，缓缓下落，并未理会弟子们啼哭和哀泣，独自走回自己的屋子中。

院子早就枯萎了，这次穿过时忽然闻到一阵花香。以往视觉未曾注意的地方，嗅觉竟让他注意。

循着香味过去，他摸了摸花瓣和叶片，竟然是株滕花，也不知是什么颜色。

花瓣小小，黏腻，微凉。

辛月以前种花，也种了许多滕花，只不过因普通，淹没在名品花种，不惹人注意。

没想到以前那些旺盛精致的花枯萎后，留下的竟是这生机勃勃、并不打眼的藤蔓。

林序走往前，贪恋似的，鼻尖闻到藤花淡淡香气。

每日清晨，辛月半蹲在花盆前，她会回头，蹦蹦跳跳似的，勾出一张笑脸，笑容比朝霞还明媚：“林师兄你起来了，我们一起去练功吧！”

本来应该不太在意的。

可这样的日子太久了她曾经站在他院落的时间太久了，日复一日，以至于一天一天忘，也要忘记很久。

如今这世间的回忆于他，都隔着一层厚重的琉璃。仿佛他从未亲身经历过，隔岸观火一般。

父母的慈爱、师尊的教诲、如友如弟的多年陪伴，原来都是算计与谎言。即便如王越之，早已知道，却未吐露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