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他本想带着小嫂子到处看一看,这套跃层是他自己做的装潢,花了不少心思在里面。

但文羚只是默默地洗了澡,问梁如琢自己可以睡在哪儿。

小嫂子窝在床垫一角,身上裹着梁如琢的睡衣,衣服大了好几个号,薄薄贴着肩胛的一层皮肤白净透亮。

梁如琢歉疚地坐在床边捋着小嫂子的头发。

床头扣着一张相框,合影落满了灰尘,文羚把它扶起来之后怔了怔,拿到手里端详。

梁如琢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这是他和段老师的合影,他不常住国内,就算回来也是来去匆匆,自从断了联系以后就把照片淡忘了。

照片上的梁如琢揽着段老师的肩膀,桃花眼弯弯地笑,被他揽着的男人脸上有种超然物外的书卷气,稳重而疏离。

文羚捧着照片,指尖描摹着段老师脖颈上戴的、与梁如琢食指上戒指同款的项链。

“他看起来好斯文,是老师吗。”

“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梁如琢自然地摘了食指上的戒指放到桌上,推到一边。

“他让你伤心了。”小嫂子扬起睫毛,慢慢地嘱咐说,“你别喜欢他。”

......

“嗯。”梁如琢被捏软了心,用手臂把他圈起来,这时候就算嫂子要他摘星星,他也非得连夜去买一颗回来不可。

他们纯洁得像初中小男孩一样,嘴都没亲,就这么睡了一晚上。

“你答应我不喜欢他了,我就原谅你……原谅你乱说话……”小嫂子有点胆怯地这么对他说,声音也是软软的,并没有任何威慑力,但梁如琢从善如流:“好,不喜欢了。”

其实他想说,你也别喜欢大哥了。

但嫂子不承认,既不承认喜欢他大哥,也不承认喜欢他。把他当星星就是喜欢吗?只有站在地球上遥望,星星才是星星,靠得太近就成了陨石。

精明的小嫂子只是想被一个人拉出地狱,这个人是梁如琢还是梁在野并不重要,就像临近淹死的时候人们不会因为救生员的美丑而放弃求生。

美人总是多情又残忍,折磨着每个为他辗转难眠的男人,只为他一句“我爱你”。

他把小嫂子整个儿抱住,缩进被窝里。梁如琢一米八几的高挑身材,搂着小嫂子就像狮子抱着一团毛线球那么轻松。

小嫂子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在医院里见了他这辈子都见不着的血腥现场,他刚伸开手臂,小嫂子就很依赖地蜷进他怀里,细小的呼吸扑在脖颈间。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抱着他,玻璃罩一样守卫着他的小玫瑰,同时被他的馨香缓慢治愈。

早上他按了嫂子的闹钟,做好了早餐,挡在了门口。

祈求是不管用的,今天小嫂子哪儿也不许去,只能在家里陪他。

结果小嫂子只是揪着他的衣角,踮起脚尖腼腆地亲了他的下巴,轻声说:“好如琢,我们走吧。”

梁如琢说:“……好。”

这谁顶得住啊。

第26章

自从那天和梁如琢一块看过野叔之后,文羚又被梁在野召过去一次,后来就一直躲在画室里,哪儿也没有去。

老宅里现在挤满了各行各业人士,对梁在野出事故这件事众说纷纭,把老宅搅合得乌烟瘴气。梁在野的前妻也经常露面,在本就鸡飞狗跳的局面上火上浇油。文羚本就不属于梁家,这时候回去就成了众矢之的,他才没那么傻。

他也没有去梁如琢家留宿。老大出了事正在静养,现在梁家的顶梁柱是梁如琢,大事小事全得由他出面。

反正都是为了遗产,文羚才不在乎别人,他就要野叔这边拿最多的遗产,这样他的如琢才能安稳得到一半,之前如琢说“这东西不要不成”,看来也是想要遗产的,但不应该由如琢这样的绅士开口,这样不优雅。

文羚就要满足他,一切好东西都给他,像给手机游戏里的纸片人充钱一样大方。

他在调色板上调和出一种柔光的色彩,在画布上的女人裙摆上勾勒一笔。画上是一位绰约的芭蕾舞女,裙摆上遍布百合与蝴蝶。

手边的ipad正循环播放着严婉老师的芭蕾舞剧《蝴蝶夫人》,面前摆着一束水生百合。花开得太久,业已卷了黄边快要凋谢了,在文羚的画里它们却新鲜盛开,并将得到永生。

老实说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严婉就是梁如琢的母亲,这件事在梁家是一个禁忌,这是梁家的耻辱,他是听郑昼说的。

这两天郑家公子替野叔的案子劳心劳力,文羚只是客套地说请郑昼赏光吃个饭,本以为日理万机的京圈贵公子随口答应也就忘在脑后了,没想到人家还真的赏脸应了下来。

郑昼来时带了瓶拉菲,热络地叫他嫂子。这让文羚对自己的地位认知更加困惑了。

他说不清他和梁在野现在到底算什么:给他/操,给他捏肩捶腿,给他做饭煲汤,给他当沙袋出气,也许这是一些不幸婚姻里女方的义务,所以野叔的朋友们调侃叫他“嫂子”。但野叔的其他情人们同样要给他/操,给他捏肩捶腿,给他做饭煲汤,给他出气,却并没有得到这个称呼和待遇。这件事太复杂了,他不想思考。

相比之下,和梁如琢的关系更让他清晰明了偷情,他们背着野叔接吻,还说野叔的坏话。他喜欢这样,有种脱离家长控制的自由感。

郑昼跟他聊了很多陈年的话题,他说梁老爷子跟原配感情一直不好,在严婉之前也有过不少情人,梁二的母亲严婉是瓦加诺娃芭蕾舞学院的顶级舞者。

文羚具有艺术生共通的情感不是生活压垮了梦想,太多人是自己压垮了自己。舞蹈和画画又不一样,当一个芭蕾舞者选择为一个人生孩子的时候,基本就放弃了全部的梦想,艺术是自私的,不允许这些美丽的生命被占据心灵和肉/体,所以将命运赋予她们的轻盈纤细一并收回。

严婉在上海歌剧院巡演时因出演《天鹅湖》中的白天鹅而与梁父相识,迅速坠入爱河的原因不明,也许梁家的男人们都有这种魅力。严婉怀上了如琢,没想到生产当天孩子的父亲没有出现,反而被找上门的老傅总(梁父原配的父亲)在产床上扇了一耳光,才得知梁父婚内出轨。

那个可怜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离开,十二年后才因为罹患重度抑郁症和精神分裂,无法抚养孩子而被迫回到梁家老宅,她的脊背不再挺直,腰肢不再纤细,但她仍旧美丽。她死在了梁如琢十八岁的夏夜,残酷地送了一浴缸猩红血水当做梁如琢的成人礼。

这是文羚原谅梁如琢乱说话的根本原因他们同病相怜。

文羚一直以为两个人爱到深处情不自已才会接吻,后来遇上了梁在野,他又以为金主和情人之间会接吻,直到遇上梁如琢,他才知道原来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也可以接吻。

接吻的标准一再降低,文羚就越来越难过,自己现在和碎纸机没有什么区别,吞噬和粉碎所有闯入他大脑的东西,亲人的欺骗、旁人的欺凌、金主的暴力,还有不言而喻的爱情。

他爱梁如琢的温文尔雅,爱他的宁静也爱他的热情。被拥抱时也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他想永远躺在梁如琢怀里,想对他放肆地大哭,然后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哄。

文羚最想叫如琢“叔叔”,哪怕他才三十三岁还很年轻,但他就是想这么叫他,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加倍的安全感。

然后又为这个念头悲哀,等新鲜感过去,对梁如琢来说他只是嫂子而已,可以随手遗弃,或是还给兄长。

他现在就像看着水中的月亮开心的小猴子,不敢主动去把他捧在手里,因为知道只要一碰,月亮就消失了。真正拥有过梁如琢的是那个姓段的老师,他在梁如琢的一段时光里充当了“爱人”的角色,他们的拥抱和接吻是出于爱而不是偷情的刺激也不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