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令没见过宋雨楼,但听萧绮说过吴王的几个子嗣嫡长子年幼便聪慧过人,深得吴王喜爱,只可惜一次巡游江南的时候沉了船,小世子也因此早夭。吴王嫡次子,也就是现在的吴王世子,还在长安城读书,和许不令是同学,彼此认识,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没什么才华。

不过身在天子脚下,连许不令都得藏拙装猪,其他藩王世子自然也差不多,也不确定吴王世子是不是在藏拙。

宋玉楼是吴王的嫡三子,虽然名声不显,但好歹也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地位超然,和许不令称兄道弟没什么问题。

许不令表情很随和,客气的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萧绮进入了玉皇山规模庞大的王府内。

王府之中高朋满座,朗台亭榭内皆是各地名门望族,许不令甚至看到了几个在太极殿中见过的京官。身份差距太大,对方不太好过来打招呼,只是遥遥颔首行了个礼。

寿宴尚未正式开始,萧庭一进王府,就跑去和认识的王公贵子拉家常去了,许不令和萧绮来到了正殿附近的一间客厅内喝茶等待,除开端茶倒水的丫鬟,倒是没有外人打扰。

萧绮安静坐在椅子上,眉梢微蹙,显然在想着事情。

陆夫人则打量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似乎是在寻找小时候见过的熟人。

许不令坐在二人之间,稍微琢磨了下,偏头看向萧绮:“方才那个宋玉楼,是不是很受吴王重视?”

萧绮心思聪慧,其实也在想这件事情。她猜测吴王不会造反,一来是手中无兵难以成事,二来便是吴王世子还在京城,所谓‘质子’就是用来制约藩王的,吴王总不可能连亲儿子都不顾。

可方才见到宋雨楼后,萧绮觉得和权势比起来,一个儿子算不得什么,又不是和肃王一样只有一根独苗,京城的儿子没了还有嫡三子,只要狠得下心,在长安的质子当做不存在即可。

不过即便如此,吴王手下无可战之兵是硬伤,想要从江南起势往长安打,得平推魏王、豫王、楚王、关中铁骑,连肃王都没这个本事,吴王总不能往海外打,在东瀛称王称霸。

念及此处,萧绮摇了摇头,轻声道:“吴王对几个子女都很重视,单凭这一点很难看出什么,你不要妄加揣测,先看看吴王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许不令轻轻点头,也不再多说。

在客厅中安静等待,王府内越来越热闹,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遥遥可见山外的平静西湖。

许不令正在无所事事的观赏西湖美景,余光瞧见一个家丁从廊道里一闪而逝,转头看去却不见了踪影。

许不令觉得有些眼熟,蹙眉思索了下,说了声“我出去看看。”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王府正殿外人头攒动,花园里豪绅官吏三两围聚称兄道弟,丫鬟家丁穿行其中招待着客人。

许不令低调穿过廊道,来到了王府花园内,站在一间观景亭里,做出观赏西湖夜景的模样。不出片刻,背后便想起了脚步声,一个端着茶盘的小家丁从身后走过。

许不令余光撇了一眼家丁面色黝黑,长相很普通,不过这人他曾在芙宝外公的村子里见过一面,被芙宝称做‘二黑’,应该是梅曲生的师弟。

许不令略显讶异,没想到芙宝外公手腕这么硬,连王府都能混进来。

二黑端着茶盘从许不令身后经过,稍微放慢了脚步,轻声道:

“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君权神授,智乱中原。能听懂自己拿主意,听不懂老实回肃州。”

???

许不令轻轻蹙眉,仔细思索‘君权神授,智乱中原’八个字后,有些莫名其妙,回过头来:

“他老人家,就不能讲人话?”

二黑微不可觉的哼了一声,端着茶盘就走了。

还挺傲娇。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猜谜语般的消息。就像以前那句‘逆天难成道,顺势化真龙’一样,直接说按着宋暨的路数走不就行了,干嘛神神叨叨云里雾里让人猜。

君权神授,智乱中原……

君权肯定就是皇位了,神授又是什么鬼……智乱中原……

许不令仔细琢磨了片刻,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芙宝外公看出了蛛丝马迹,知道有人想祸乱中原,而且很可能就是吴王,不过用什么方法,怎么运转并未指出来。

眼见寿宴开始,宾客都在往正殿走,许不令也只能暂且记在了心里,快步回到了客厅……

第六十三章 上道

金碧辉煌的正殿内,诸多宾客就坐其中,许不令和萧绮坐在右侧首位,附近还有王邹寅等人。陆夫人和萧庭在靠后一些的位置,和公子夫人们客套闲谈。

随着西子湖上的灯火亮起,寿宴正式开始,吴王宋思明在儿子的搀扶下,缓步来到正殿中就坐。

许不令还是第一次见吴王,听说过吴王旧疾缠身,却没想到瘦骨嶙峋,连站稳都比较困难,气色也很虚浮,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不过吴王的心情很不错,先是就最近的灾情说了些场面话,各方的代表上前贺寿,吴王一一回应,言语流畅思绪清晰,看起来伤病并未影响脑子。

许不令也有吴王被人妖言蛊惑的猜测,瞧见此景,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形式上的礼仪客套结束后,诸多宾客开始敬酒唱贺词,吴王身体虚弱不喝酒,便让儿子代替,自己则把目光转向右手边的许不令,含笑道:

“不令近日的所作所为,让本王心里颇为畅快。杨映雄那个欺上瞒下的败类,若非你帮本王清理门户,本王还被蒙在鼓里……”

许不令就知道吴王会率先原谅他杀人的事儿,对此颔首轻笑:

“事前不知杨映雄和吴王的关系,否则肯定会先和王爷打个招呼。”

“诶。”吴王轻轻抬手:“堂堂肃王许家,遇不平之事就该拔刀肃纪法,若没有这股杀伐果断的魄力,当年许老将军也平不了天下。就是前几日在洪山湖,有点太冒险了。洪山水寨易守难攻,应该给本王打招呼,让你带着兵马过去……”

这说的就是屁话,许不令敢在江南要兵权,肯定转身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然后也不用剿匪,直接去长安城领赏就行了。

许不令对此含笑点头:“我自幼性格有点冲动,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是鲁莽了些。”

吴王叹了一声:“年轻气盛应该的,你以后得领兵震慑北齐,若是做事优柔寡断,才真的会出问题。不过你的武艺,确实让本王大开眼界,江南文气重,唯一能打的便只有一个薛承志,还被你打趴下了。听说来江南之前,你还单枪匹马杀进了黑城……”

这不就说到点子上了。

许不令见吴王慢慢把话题往玉器上引,听的有点着急,他本就是来给吴王看玉器的,当下干净利落的接话道:

“吴王过奖了,当时只是随便过去转转,碰巧也遇上左亲王姜驽的寿宴,还从他手里夺了块家传的玉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