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夜看了看银票:“我不差银子。老伯年纪大了,一生积蓄被宵小偷走……”

孙老头听到这话,抬手摆了摆:“姑娘,看你是个江湖人,咋这么不懂规矩,这不是差不差银子的问题。客人到铺子里喝酒,说些家长里短,开心也罢唏嘘也好,这都是下酒的故事。觉得小老儿可怜,你劝个两句多来两杯酒,小老儿自然舒心了,没了积蓄又不会饿死。

你抬手就甩二百两银子,你心里是舒坦了,觉得做了件大善事,可小老儿凭白欠你个大人情,心里记一辈子还没法还,这酒喝着便没了意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宁清夜迟疑了下:“我没指望老伯记我的人情……”

“那我不跟三才一样,成了白眼狼?”

孙掌柜摇了摇头,把银票递给了宁清夜:“老头儿我在巷子里开了一辈子酒铺,天下间有名的人物基本上都见过,你爹虽然不成器,却比你会办事儿……”

宁清夜眉头微蹙,抬手接过了银票:“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他也不是个东西,和我没法比,告辞!”

话落,便裹紧了披风,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

看起来,是有点生气了。

孙掌柜目送宁清夜离开,思索片刻,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多好的女娃,入什么江湖。江湖上横死街头是善终,妻离子散是常事……可怜这姑娘了,遇上了个心比天高的爹,唉……”

第二十九章 工具人

大雪压城,巍峨皇城盖上了一层雪被,朱红高墙之间的甬道,陆夫人与太后并肩而立,同样披着火狐披肩,便如两团在皑皑白雪见含苞怒放的牡丹。太后久居高位,眉宇间多了几分贵气,而陆夫人则要温婉一些。

“红鸾,让你管教许不令,你好像没放在心上,前几天龙吟诗会又把萧庭打了,萧庭好歹是许不令的长辈,岂能如此不讲情面?”

太后语调严肃,不过年纪与陆夫人相仿的缘故,看起来更像是抱怨不听劝的姐妹。

萧庭跟在后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我一忍再忍,忍了又继续忍,可不是怕他……”

“你闭嘴。”太后杏眼微沉,瞪了这个怂包侄子一眼。

陆夫人完全不想正眼看萧庭,只是一如既往的轻轻颔首:“回去定会管教不令,姑姑放心便是。”不过看陆夫人的表情,明显是没放在心上。

太后说了几句,见陆夫人没放在心上,也只得作罢。她十年前被长兄萧楚杨送入宫当皇后,结果刚戴上凤冠先帝便驾崩成了太后,叫她‘母后’的天子都比她大十来岁,根本就管不住人。

稍微敲打做做姿态过后,太后便带着宫女离去。陆夫人欠身恭送,待太后的风韵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内,脸上的表情才沉了下来,蹙眉看向萧庭。

萧庭穿的单薄,双手笼袖冻的哆哆嗦嗦,瞧见陆夫人的目光,顿时无辜起来:

“嫂子,我是被打的。”

陆夫人淡淡哼了一声,转身往宫外走去:“不令是你晚辈,打你一顿怎么了?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

“……”

萧庭满眼错愕,小跑着跟在后面:“许不令还比我大个把月,他是小孩子,我……”

“你是长辈,当老成持重,整天嘻嘻哈哈游手好闲,算个什么萧家男儿?”

陆夫人一副‘我就是偏袒许不令’的模样,半点不怕人瞧出来。

萧庭早就知道陆夫人的脾气,颇为受伤的叹了口气:“我进宫也不是专程来告状……”

陆夫人眼中带着几分轻蔑:“那你进宫来做什么?你还有其他正事儿?”

萧庭松松肩膀:“我堂堂萧家嫡子,岂会是那种小人。今天进宫是想找贾公公打个招呼,上次龙吟诗会我不是写了两手佳作嘛,松祭酒都夸我写得好,肯定点名夸我……”

陆夫人微微眯眼:“松柏青都夸你?你还去买诗了?”

萧庭脸色一僵,旋即露出几分不服气:“大嫂,我好歹出生书香世家,写两手词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者怎么能说买?我又没花银子,读书人的事儿能叫买嘛?那叫借鉴……”

陆夫人吸了几口寒气,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要是不令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萧庭眼前一亮,满眼的不可思议:“大嫂,您竟然会开口夸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早就觉得许不令不如我,除了有把子力气,论长相、论文采、论品性……”

“云泥之别。”

“对啦……还是大嫂您会说话。”

萧庭长这么大,可能是第一次被如此‘夸奖’,整个人有点飘飘然,在腰上摸了摸,可惜没带扇子,只能悻悻然拍了拍手。

陆夫人两天没见许不令,心中想念的紧,没时间搭理这二货,转而道:

“方才听太后说,朝臣最近都在忙川蜀大旱的事儿,圣上品鉴诗词必然被言官说玩物丧志,你现在打招呼没用,回去老实呆着。”说着便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萧庭依旧有点飘飘然,虽然明知道这几天圣上不会品鉴诗词,还是跑去和大内总管打了个招呼,免得下次诗会的诗稿送上去把这次的诗稿给挤掉了。

只要圣上看到他那首《我的宰相爹爹》,肯定会顺嘴夸两句,毕竟连松大祭酒都说写的不错,那可是长安有名的大儒……

萧庭自顾自琢磨着,刚刚走出宫门,家丁还没把马车牵过来,就听到“踏踏”马蹄踩过白玉石道路,朝着他疾驰而来。

萧庭一愣,暗道:谁这么大胆子,皇城奔马,圣上出来了不成?

抬眼看去,便瞧见一袭白袍的许不令,骑着追风雪蹄踏过白玉石大道,白袍猎猎和将领单骑冲阵似的,皇城外的御林军连忙避让,连挡的都没有。

“我滴个娘诶!”

萧庭脸色骤变,以为许不令知道他来告状的事儿,要过来当街砍人,吓得的魂飞魄散,急急忙忙想去追陆夫人早已远去的马车。

只可惜萧庭还没跑出几步,便觉得身体一轻,被人向鸡仔一样拎着架在了马背上,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萧庭吓的脸色煞白,大声吼叫:“许不令!你疯了不成!我乃当朝太后侄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

许不令抬手就在萧庭脑门上揪了几根头发:

“你能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