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令有通天之才华、知百姓之荣辱、有西凉十二州为依仗,换成其他人谁有这个资格……
而与天下相比,她一条命算的了什么?
大丈夫当死则死,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萧家的女儿,本就该巾帼不让须眉……
许不令能为国之荣辱不惜性命,她为国之义士又何惜一条命……
对不起宋氏,对不起萧家。
至少她萧湘儿对的起天下人!
太后身体微微颤抖,近乎尖锐的闷闷哼了一声,快步走到了桌案前,拿起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行字迹。
“深宫十年,本宫理宫闱、肃礼法,膝下无子,任恪尽内人之责,未曾有一时一刻懈怠,对得起宋氏。
祖宗教诲:天下大义在前,礼节荣辱、生死名誉,无不可弃者。
许不令为大义不惜一命,本宫救他,对的起祖宗教诲。
许不令不惜一命,我萧湘儿又何惜此身,唯一死尔。
祖宗在天有灵,若觉不妥,来世为猪狗牛马,我一人承担!”
沙沙沙
奋笔疾书。
太后写完之后,拿起裁纸金刀,割破了手指,在宣纸上用鲜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回到寝殿之内,从琳琅满目的奇巧物件之间,取出了一瓶毒药和酒壶。
毒药是刚刚在深宫守寡之时,被寂寞和绝望折磨的快要发疯时准备的,带着点点花香,喝下便能在梦中安然解脱,不过最终抗了过来没喝。
将毒药倒入酒壶,又在长乐宫的正殿之中摆开了香案,点燃了三炷香。
太后一袭火红凤凰袍,跪在蒲团上,将这封告祭萧家列祖列宗的血书点燃,放进了火盆之中。
“以我命,换他命!
失节之过,以命代偿!
皇天厚土,实所共鉴!”
平淡话语传出,太后纠结的双眸逐渐安宁。
宣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青烟袅袅升腾。
太后扬起绝美脸颊,看着淡淡的青烟飘起,上升至穹顶,穿过飞檐青瓦,直至九天之上。
便如同心头的千斤重担终于放下,太后瘫软下来,侧坐在地上轻轻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双眸呆呆的望着上方,那是威严肃穆却没有半分人气的大殿穹顶,青烟已经消散在天地间。
或许这样,死的也算有点意义吧……
总好过孤身一人锁在深宫,看着望不见尽头的孤寂,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第一百零七章 孤狼临渊独啸月
雨过天晴,万物复苏。
几天下来,肃王府的花园内已经百花齐放,春燕在飞檐下筑了新巢,槐柳枝头抽出了嫩叶。
王府多了些御医丫鬟的缘故,多了几分人气,不过气氛却一如既往的宁静,无人大声喧哗,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陆夫人这几天都陪在许不令身边,哪怕是夜晚也在许不令身边合衣而眠,丫鬟御医都知道,却没人传出什么嚼舌根的话语,毕竟陆夫人的担忧所有人看在眼里,而许不令则是连动一下都困难,修养了四五天,才能勉强被扶起来坐一会儿,至于什么时候下地行走,就得看老天爷了。
太极宫之巅的一场大战后,市井间的呼声越来越高,天子也如约手书了一块‘青魁’烫金匾额,锣鼓开道游街过后送到了王府,不过因为中门的匾额是孝宗皇帝手书的,只能挂在侧门上让人瞻仰。
这块金匾许不令当之无愧,市井间眼红的也多,不过许不令负伤的缘故,暂时还没有不开眼的过来递战帖,来的多是前来拜访送些山海奇珍的江湖老一辈。
松玉芙也来过两次,本想着来看望一下,却有不好进门,在门口瞄了几眼后便离开了。
祝满枝到是机灵,申请了个巡街的活儿,在肃王府旁边没日没夜的兜兜转转,不过也没机会见到许不令的人。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二月底。
黄昏时分,奢华马车在王府门外停下,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前来探望的缘故,太后只是一袭红色长裙,腰间进带束着腰身,简约大方没有过多装饰,只在发髻间插着一根金簪,手上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只放了一壶酒。
“参见太后!”
护卫和丫鬟出来行礼。
太后轻轻抬手,缓步走入王府之中,在月奴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宅。
睡房的庭院中有些药味,几个御医坐在石桌前,对着堆积如山的书本仍然在琢磨着解毒之法,都是满脸愁容。
陆夫人闻讯走出了房间,顶着两个黑圆圈,略显疲惫的俯身一礼:“参见太后。”然后不等太后免礼,就准备往回走,看来还没有为太后照顾不周的事儿消气。
“红鸾。”
太后叫住了陆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微笑,走到跟前柔声道:“本宫听御医说了,不令短时间无碍,你这样熬着也不好,回去休息会儿吧。”
陆夫人确实有些疲惫,不过这几天陪着许不令,看着许不令的脸色一点点好起来,心里其实挺安心的,当下摇了摇头:
“不用,我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