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衍回了顾袁一句：“你师父受伤了。”他又顺手挡住冲进来察看的顾袁，“但我已经及时处理了，没大事了。”

那有点傲娇的语气……沈叶感觉他不是在解释，而是在求表扬瞧我干得多好。

她到底是没敢把高兴表现出来，收了收情绪，推门进去。

“提雅公主，事情到了今天这步，我想你该跟我们说真话了。”

经历过一番厮杀，提雅的脸上有不少血污，神色更像是惊魂未定。

库哈将军身上有不少伤，虽说已经简单处理，但看起来还是尤其狼狈。听到沈叶说的话，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的样子：“公主？您做了什么？”

“库哈，闭嘴！”提雅有些气急败坏。

沈叶看这情况，库哈竟然是不知情，那证明裘祖王大概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先前有消息传来，裘祖王是拗不过女儿的要求，才允诺了提雅公主前来，沈叶更加觉得大有蹊跷，必须要弄清楚。

她见提雅有所防备的样子，便想着把自己说服的筹码加大些。毕竟，一个再好的说辞都比不上一点好处诱惑大。

何况，她这也不是一点两点的好处。

开口前，沈叶瞧了一眼顾南衍。就是这一瞬，顾南衍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大胆地说。

“公主，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我便明人不说暗话了。你做到这一步，想必联系你的人定是给了什么丰厚的条件。让我猜猜，是钱、土地、马匹、兵器，还是……这次裘祖的通商主导权？”

提雅细微的表情变化全落在沈叶眼中，听到“主导权”的时候，她的眼睛明显亮了。

掌握通商主导权就意味着把控全局，完全是得利一方。

要按照以前的国力，这主导权自然是落在战乱较少、兵力尚算充沛的裘祖，可自从大骁平定战乱后，国力昌盛，这主导权便有了说法。

若是有人用这个作为诱惑条件，也难怪提雅会为之冒险。

沈叶接着说道：“提雅公主，两国通商是一件多大的事情？除了需要两国国主共同努力，还需要成千上万的官员为之奔波，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许诺的这个主导权呢？”

“而且，我看库哈将军也不知道这事，那证明裘祖王应该也是不知的。今天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对付的可不是公主，而是太子殿下啊。”说到这里，沈叶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提雅公主不妨猜猜，那人到底是想帮助裘祖得到这个主导权，还是想除掉太子，再将这罪过推给裘祖？”

她看见提雅越皱越紧的眉头，心下一定。

“提雅公主，你不如跟我们合作，将那人如何联系你、如何取得你信任的事情说出来。

“我们虽然不会让出主导权，但可以适度给裘祖一些让利。比如你们一直想要的桑蚕技术，我们可以派人去教导。

“若是提雅公主不答应，我大可以将今天的事情一字不落地上报，尤其说明是公主执意前来，导致大骁太子深陷困境。若我们以此为由，在通商上要求裘祖让利给我们也是可以的。”

这番话引起了提雅的怒气：“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沈叶脸上出现一抹无奈的笑容：“对于我和太子殿下来说，无论选择什么，都是有利的。可是公主就不一样了，刚刚我也分析了你们现在的处境。确实，我可以告诉大骁皇帝，争取现在的利益，但我们想的都是长远，起码是想要让子民们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顿了顿，她笃定地说：“有着共同目标的我们，才应该是盟友。”

许是之前的上当让提雅多了防备心，她考虑了许久才开口：“你真的能答应给我桑蚕技术？不会骗我？”

“自然。”

就像沈叶说的一样，若是她上报，虽然能让大骁在短时间内获得利益，但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裘祖一直吃亏，这买卖一定不会长久，搞不好双方还成了敌人。这就跟顾南衍当初想要促成两国友好交往、互惠互利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沈叶相信提雅是聪明人，不会选择不合作。

不出所料，经过漫长的思索，提雅终于点了头：“沈大人，我想大骁皇帝对你的评价还不够准确，你不只是一位能观测天相的奇人，还是一位善于探测人心的奇人。你若是能为我裘祖……”她看了眼顾南衍，“罢了，你不会是裘祖的人。

“我和那人从未见过面，只通过一个小婢女联系。起初他只是在我宫殿里留下了一封信，他似乎对我很了解，但那时大骁决定跟裘祖通商的消息连个影子都没有，我是绝不可能信的，直到……那人竟然给我了一份大骁会在通商时提出的文书。

“就是那么恰好，大骁要跟裘祖通商的密书来了。我知道父王宠我，便借着看父王的时间，将那文书浏览了一遍，桩桩件件竟然全都对上了，我没法不信。”提雅长叹了口气，“我按照他的第一个要求，求着父皇让我来到大骁，之后便是天天找沈大人麻烦，最后便是将你们引到这里来。

“我不是没想过会发生意外，但我想最多也就是来刺杀我。若是我死了，于情于理都是大骁保护不周，裘祖不就更有底气拿到通商权了吗？那我也算死得其所。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想要利用我……我差点就成了整个裘祖的罪人，真是好笑！

“沈大人，太子殿下，你们真的会答应刚才说的那些吗？”提雅再一次确认。

“当然。”

“当然。”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沈叶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顾南衍。而原本若有所思地看着提雅的顾南衍，竟然也突然转向看沈叶。

眼神碰撞的那一刻，沈叶心头一热。

忽然，库哈阳刚的声音打破了这悄悄蔓延开来的暧昧：“是属下无能，辜负了王上的信任，不仅没有保护好公主殿下，还让奸人迷惑公主。回到裘祖之后，我会向王上请求处罚。”

原本在一边冷了半天，没插上一句话的顾袁也找到了能插话的点，甚至没忍住自夸了一句：“确实该罚，说话都没抓住好时机。”

他说完，还不忘朝顾南衍和沈叶眨眨眼。

五大三粗的库哈哪里能明白什么，露出无辜的眼神，问：“茶王殿下，我的话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他挠挠头，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先前的紧张将这一刻的轻松衬托得更甚，惹得顾袁发笑，提雅也露出了微笑，甚至顾南衍脸上都出现了点点红晕，嘴边好似挂着浅笑。

看到这一幕的沈叶忽然有些恍神。

也就是在这一瞬，她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只是那声音一晃而过，她还没能做出反应。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这道声音很熟悉，她听过的，是在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听到的。

但说的是什么，沈叶却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众人在一起笑开，沈叶的笑容里却夹杂着几分抹不开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