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的话听起来和恭维没什么两样，但顾南衍这次却格外开心。

他想要绷住不笑，可浓烈的笑意不仅从嘴角溢出，也从月牙似的眼睛里溢出。他能看得出沈叶这次的“夸”和之前不一样。之前多少是带着点拍马屁的意味，但这次是完完全全出自沈叶的真心。

他温柔地看着女孩为他絮叨的模样。

可惜沈叶满心满眼在为顾南衍与顾袁的误会咬牙切齿，错过了顾南衍的笑容。等她再把目光投过去，顾南衍脸上已经恢复成正常神情，只剩下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炽热。

“我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顾袁？”

“你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顾袁。”

两人的声音重叠。

刹那间，沈叶看着顾南衍的脸想了不少，得出的结论是顾南衍大概不同意自己去说这件事。

但是，他不同意，她就不干了？沈叶向来是个迎难而上的人。

她目光变得坚定，可一句“殿下”还没冒出头，便听见顾南衍放慢声音，开口说道：“去吧，我派人保护你。除此之外，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峰回路转！

沈叶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睁大眼睛。

顾南衍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挑了一下眉，挑逗似的：“你再等会儿，我就要反悔了。”

沈叶头一次跑出了风的速度。

06

沈叶顶着“茶王殿下师父”的名号一路“直捣”顾袁所在地时，顾袁正在一杯酒一句诗地抒发自己的情感。

她丝毫没给顾袁留什么适应时间，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始絮絮叨叨：“顾袁，你仔细想想，皇帝对后宫干政这件事是多么忌讳，可是兰贵妃娘娘犯了大忌讳也只是被关在了冷宫，为什么？”

被突然出现的沈叶打乱思绪，顾袁不知所措，只能顺着沈叶所说的去想，很快得出了结论：“有人在求情。”

得到回答，沈叶继续引导着：“当时有这个能力的人，只有一个。”

“太子哥哥。”顾袁一字一顿地将这四个字说出来。

沈叶一个劲儿地点头。她在赶来的一路上已经想明白了，顾袁是在逃避，逃避着他没有能力的事实。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也跟着沉下来：“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只是你不愿面对。纵然当初是顾南衍不满你争画，将你推到了那个位子上，但归根结底，他只是给了你事情做，没有害你。你没有能力把那件事做好，而且还没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最后出了事情就想着逃避，因此怪罪着他。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好受些罢了。

“可是未来呢？你还打算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选择逃避，最后来责怪别人，一直躲在别人的羽翼下吗？你觉得自己还能躲多久？”

顾袁的头埋得越来越低。

不可否认，沈叶所说，全都是正解。

顾袁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好像……不是好像，就是，他就是一直躲在各种人的保护下，就连给顾南衍找麻烦……

总之，一事无成。

他嘴角出现一抹自嘲的笑容，端起酒杯猛地一口灌下去，火辣的酒灼烧着喉咙。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师父说得对，若我自己有能力，无须母妃出面，我就能平安无恙，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

说完，顾袁又想灌一杯酒下去，沈叶这次直接抢下了他的酒杯。

她义正词严：“你需要拥有能力，从而保护自己珍视的人，而顾南衍就是那个可以赋予你能力的人。”

“那如果我自己去做，也可以得到，不是吗？”顾袁对上沈叶的目光，“师父，你也可以选择我。”

沈叶一点也不诧异顾袁所说的话，谁都有野心，可野心也要配得上能力才好，顾袁不适合那个位置。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不就是改变那个不合适的结局吗？

顾南衍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再次开口，沈叶变得底气十足：“是，你可以去争去夺。那么我们就会成为对立面，因为我只有唯一选择。”她笑了一下，“再者说，我不觉得你会赢。顾南衍自从坐上太子之位，肃清腐败，平定战乱，桩桩件件都很棘手，可他依然交了完美的答卷。他本就是作为储君培养的人，没人能比他更合适那个位子，你没资格争。”

这话对顾袁来说真的非常过分，但沈叶坚信不下猛药得不到结果，所以就只能选择这么极端的办法。至于为什么不说顾南衍争那幅画的原因，考虑到那是他的隐私，他能告诉自己就已经非常好了，哪怕他已经同意，沈叶还是觉得不要说比较好。

果不其然，药效非常显著，顾袁眼尾瞬间红了一圈。

他既介意沈叶所说的话，又因为认同沈叶所说的话而感到羞愧。

打一巴掌之后就要给一颗甜枣吃，沈叶深谙此理。她语气软了不少，摇身一变，谆谆教诲的好师父，语重心长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肯定不能看着你跳进火海。此前，我说了很多希望你追随太子殿下的话，你犹豫，不给答复，这都是正常的。现如今便有个机会，能让你看看太子殿下是否值得你追随。”

之前已经铺垫不少，顾袁的动摇也在情理之中。

沈叶倒没希望顾袁能够当场给自己一个答复，而且她抬头看天色不早了，她可还记得顾南衍要她早点回家。

沈叶给顾袁留下一个非常严肃的眼神：“想好了，就来太子府找我。”

沈叶担心顾南衍怀疑，打道回府的路上一个劲儿地要车夫快点。可她万万想不到，顾南衍所说的等她，真的是老老实实地在等她，而且还是等着她一起吃饭。

她一踏进院子，就看到坐在堂上的顾南衍，以及一桌饭菜。

沈叶以为自己饿出幻觉，擦了擦眼睛，发现他们还在，这才确认顾南衍确实是在等自己。

做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南衍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原本有些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沈叶回来得还算早，看来她确实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越是这般想，顾南衍就越是开心，长袍遮住了他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的手指。

等到沈叶坐下，顾南衍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好像是随意一问，没那么上心：“这么一会儿，你跟顾袁说了什么？”

他刻意不去看沈叶，拿起汤勺拨弄碗里的汤，将“这是随口一问”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