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1)

阿怜把窗帘全拉开来,窗外透进霓虹光来,屋里还不算太暗:“若是停电,怎得对街不停,偏只我们这栋楼里停?”

她话音刚落,正疑惑的当口,便听见一声响,不知哪层楼传来的,似是枪声。

一时间无人再敢说笑,呼吸都屏住了。又是一声,果真是枪,伴着忽远忽近的尖叫。

先前送茶的服务生跌跌撞撞过来,隔着门道:“先生太太,这楼被歹人断了电,正一层层搜人,听说还按了炸弹,你们多保重。”

他说完先逃命去了。

要搜什么人,总归也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动了枪还是让人怕的,罗家一个年纪小点的女孩儿,已吓得哭起来。

尹芝道:“等他们一层层搜上来,警察恐怕也来了,我们各自分头在房间里躲好,不要出声,想必能躲过这一劫……”

便是警察不来,陈季棠大概也会来的。尹芝如是想着,找了个大衣橱躲好,暗自庆幸今日将兜兜留在家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大楼的电力还未恢复,却有枪声越来越近。

有人求饶,听声音是那个服务生,可惜拿枪的人无动于衷:“先头说了,所有人都下楼去大厅,留在上面的都是一个死字。”

又是一声枪响,那服务生的哀求,再听不见了。

那提枪的人声音极响,便是在试探这一层还有没有其他人。

“所有不下去的人,最后都是个死字,我们在每层楼皆放了炸药,一层层的炸,便是从这顶楼开始。”

那人说完,果真听见孩子嘤嘤的哭声,愈发得意:“盛先生,出来吧,我们这次不是要你的命,你不会为了护着那几个东北佬,要让自己和这一整栋楼的人来陪葬吧?”

他们守了一日,也不知道盛怀初到底将唐叔覃派来的人藏在了哪里,下午又传来风声,说是南北和谈快要妥了,上面的人这才不得已,决定铤而走险,拉了这许多人来垫背,只为釜底抽薪,杀了东北派来和谈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这小节后面是多少条人命,多少个家庭却无暇细说了。

罗太太见那人将女儿从床下拖出来,立时从窗帘后出来,拿起花瓶砸了过去,被他一躲落了个空。

她绝望地回头,就着窗外微光,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后面,是一张极年轻的脸,身上还穿着青年装,一副学生模样。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放过我们吧,我们听你的话,去一楼。”

“太晚了。” 那青年笑了笑,还没扣动扳机,便听见一声枪响,脸上又热热的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竟然是血。

罗太太见那青年圆瞪双眼轰然倒下,吓得六神无主,目中一片模糊,只听有人问道:“尹芝在哪里?”

??120. 暮云春树 · 无声

罗太太心慌慌的,见那拿着枪发问的人有些眼熟,到底是谁无暇细想,只摇头:“不知道,走散了。”

她没说假话,能护住儿女已是母亲极限,那里顾得了别人的去向。

盛怀初垂下枪口,耐住性子:“你是尹芝的大嫂,对不对?我不是坏人……”

便在这时,江朴也带着人循着枪声过来,见着盛怀初安然无恙,吁出一口气来:“先生我已将他们安置好了,您也别在这里逗留,我们快走吧。”

盛怀初不好再与罗太太多言,对着江朴道:“你们护送这里的人先走,那些人只要留一个活口便够了,其余的见一个杀一个,不要因为他们年轻就手软。”

江朴还要再劝,盛怀初已转身去了,罗太太带着儿女围上来,顺便牵出躲在浴室里那不争气的丈夫,脸上满是哀求之色。

尹芝躲得远,只闻外面一声枪声,先头大张旗鼓搜人的,这会儿反而没了声音,心中纳罕,又过一会Mali独家儿,有人远远叫她的名字。

她想着应是大哥,推开衣橱的门。

听得真切了些,握着橱门的手反而停住了,他怎么会在华懋饭店?又怎么知道自己也在这里?

片刻迟疑,盛怀初已循着柜门吱呀的声音找到这间客房来:“小芝,是我,跟我走。”

她的心倒比刚才更加慌乱了,是默不作声,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他走?

不论哪个都有危险,前者是已知的,最坏就是丢了性命;后者却是未知的,与他每多一次纠缠,她的人生便会多一次偏离。

这间房里能藏人的地方不多,盛怀初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衣橱里,拉开凌乱的被褥,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

“小芝,跟我走,这一层布了炸弹……” 他拉住她的手腕,性命攸关的时候,尹芝顺从地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哥嫂和阿怜她们……”

“江朴已经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了……你不用担心。”

他一手提着枪,一手牵着她,走在逼仄的备用楼梯上,耳边呼呼响着,明明没有风,两人一同逃命,却仿佛不太在意生死,恐惧带来快乐,只在绵延的忧伤里才能体会到莫名的幸福。

楼梯盘旋而下,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阶,顺着这个漩涡一直坠下去。

快到二楼的时候,下面传来了人声。

“还没找到?难不成真要炸了这栋楼?”

“警察已围在外面了,我们这回难逃一死,一个副主席和那帮东北佬,外加数不清的富商名流作陪,死也值得了……”

看来那炸弹不是虚言。

盛怀初顿住脚步,一转念带着尹芝走到二楼,寻了间空客房走进去。

他锁好门,往窗外看看,将人拉到近前,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是二楼,下面有个花圃,你找床单被套结在一起,若是听见楼上有爆炸声,打碎玻璃绑在这窗格上往下爬,也许会受点小伤……你哥嫂他们一行人,已离了这栋楼,地下室里有个密道,只可惜这会儿有人守着,我们下不去了。”

他若是一个人,以一敌二也可闯一闯,带着她却不敢犯险了。

“你呢……” 黑暗使她心安,一点担心还是问出口了。

盛怀初笑笑:“我会没事的。” 他的命也许精贵,可人人生而平等,这一栋楼的男女老少,不应为着他将唐叔覃的使者安置在这里,就陪上性命。

他说完,旋即又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