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十分。

于是点开工作群,发了句语音:“下班吧。”

几分钟后,浴室水声关了,齐思嘉往那处看一眼,磨砂玻璃门内勾勒出朦朦胧胧的晕黄剪影,半遮半掩,跟房车内看到的感觉不同,眼下是深夜,灯光在浴室里亮起,像一只鸭蛋壳被坠着毛茸茸的灯丝线。

齐思嘉看了好几眼,反应过来,神色平静的走到冰箱,拧了瓶矿泉水,往喉咙里灌,其实她姨妈就这几天的事情,这个时候喝冰冷饮,一点不合适,但再不合适,也想灌一点。

这回孟姜自己带着洗浴用品,用不着齐思嘉帮她拿东西。

齐思嘉喝完水,走回沙发,关上电脑。

她没有立即回卧室,虽然感到今天气氛有些微妙,齐思嘉也没有改变注意,因为她太忙了,过了今天,也不知道哪天有空再凑一处。

有心要跟孟姜聊聊,然而家里门铃拉响。

齐思嘉皱眉,踩了拖鞋去开门。

“妈?”

蔚云芳现在门外,手里拎一只黑色鳄鱼皮方包,齐思嘉五官很大时候遗传她的,不笑的时候,都显冷漠。

但如果齐思嘉是清冷,蔚云芳便是真的严肃冷漠女强人的架势,因长期皱眉,眉心川字纹,她的助手远远的站在电梯口,跟蔚云芳一样很严谨穿着西装三件套。

“我在纽约有个案子,顺便过来看看你。” 蔚云芳说:“给你打了多少电话都没见你接,我找上right才问到你的地址。”

“手机静音没听见。”齐思嘉回,没有让开房门的意思。

蔚云芳打量了几眼齐思嘉,目光从她身上转到屋内,做律师的人,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有,视线触及门口不属于齐思嘉码数的一双高跟鞋。

蔚云芳不动声色朝客厅看去,没看见人。

浴室里能见一个朦胧的剪影,不待细看,齐思嘉自然而然错动脚步,挡住了蔚云芳的全部视野。

这是护住房间里的人了。

蔚云芳愣住,拧了眉心,问:“你到纽约治病,交新朋友了?”

齐思嘉社恐五年,从来没有交过新朋友。

姑且不说对方是谁,就是齐思嘉带人的举动,就已经足够蔚云芳惊讶了。

齐思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说:“对。”

“是女朋友吗?不说也没关系。”蔚云芳的眉心浅浅皱了一下,又松开。

她还不太适应女儿的性向,虽然五年过去,当初那场闹得伤筋动骨阵痛仍旧存在。

五年前的教训提醒下,蔚云芳还是勉力摆出一个笑。

齐思嘉看的分明,垂眸说:“正在处,合适就在一起。’

蔚云芳站在门口,并不进去,沉默良久:“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齐思嘉答,脸上仍没多少情绪,社恐那些年脸上的表情兴许比现在这会儿多,毕竟她接受治疗后,按照Mike的说法,每一回转变的性格都是她潜意识里根据当下生存社交状态进行的应激反应转变。

“ 有想过齐钧会接受?”

齐思嘉认真的想了想说:“无所谓,我不需要看他的态度。”

蔚云芳见此,松开手心,说:“行,知道了。”

她看着齐思嘉清瘦的脸说:“你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

“您不阻止?"

“我不讨人嫌了,五年前做过一次不合适的事情,到底是我跟齐钧不了解你。到现在我都觉得你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是我们造成的。”

蔚云芳叹口气说:“你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事情。”

“只要你接受未来没有孩子,老了孤苦无依,同性恋人不稳定的状况,你跟谁在一起都可以,那是你的决定,如果我阻止你,我的未来也可能失去自己的孩子。”

齐思嘉看着蔚云芳仿佛头回认识她。

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其实眼神都没有对视上过,猛地抬眼,蔚云芳跟齐思嘉眼睛对上。

停顿很长时间,才说:“妈说错话了吗?”

齐思嘉转开眼,语气放缓了些说:“没有,您今晚怎么回。”

“司机在楼下。”

“要进来喝杯水吗?”

蔚云芳说,“不用了。我今晚没打招呼过来,怕吓到你朋友,改天等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定下来,你把她带过来一起吃个饭。”

齐思嘉点头:“会的。”

她第一次这么配合的跟蔚云芳说话,这么多年了,蔚云芳发现走到接受这一步宛若给自己解脱,她冲齐思嘉挥挥手,个性使然也没多少母慈子孝的话说。

转身离开,齐思嘉把她送到电梯口。

蔚云芳一只脚迈入电梯,回头冲齐思嘉说:“新朋友的事齐钧如果给你为难,我跟他谈。”

齐思嘉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处理好。”

她神色坦然说,蔚云芳拍拍齐思嘉肩膀,虚虚的抱了一下她。

“别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