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坠欢 赵沉茜萧惊鸿 3644 字 7个月前

赵沉茜声名在外,早就习惯了被人注目,男人的示好在她眼里连粪土都不如。萧惊鸿也习惯了她高高在上,拒人千里,因为她对任何男人都是如此。可是现在,她望着那个风铃的目光晦暗不明,萧惊鸿几乎疑心自己从中看到了伤感。

伤感?赵沉茜也会为了什么东西而伤心吗?

萧惊鸿不由仔细去看那个坏掉的铃铎。看颜色有些年岁了,但材质是上好的紫金,上面刻着符印,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驱邪符,但彼此套嵌,相辅相成,竟然可防百十余种妖邪,画符手法十分高超。与高明的内容相比,这些刻痕却太随意了,像是什么人拿着利器,信手划上去的。

萧惊鸿试着问:“这是什么人为殿下请的辟邪铃吗?”

谢徽轻轻扫了萧惊鸿一眼,里面似有嘲意,但萧惊鸿却不觉得生气,因为谢徽的心情似乎比他还不好。

内侍在坤宁宫伺候了有些年岁了,显然知道内情,现在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生怕犯忌讳。赵沉茜很快回过神,她手指紧了紧,想好的话说出口时,莫名完全转了向:“拿去皇城司修吧,让他们小心些,莫破坏上面的符印。”

这回谢徽很明显地笑了一声,明显到连内侍都听到了。赵沉茜装听不见,快步朝侧殿走去:“你们在这里等我。你们慢些搬,莫吵到我。”

前一句是对谢徽、萧惊鸿说的,后一句是对内侍。说完,她都没有停顿,像赶时间一样急匆匆进殿找东西。

然而,她越是这般,越能说明不对劲。赵沉茜什么时候着急过,一些可有可无的奏折,值得让她落荒而逃一般离开吗?

萧惊鸿左右环顾,看到无言的谢徽,讳莫如深的内侍,便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这个紫金铃不同寻常,绝不会是从道观请回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送给她的,能让她失态至此,却又爱惜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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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沉茜取了奏折出来,再无谈兴,沉默地出宫。萧惊鸿目送赵沉茜和谢徽同乘一辆马车离开,放在往常,萧惊鸿肯定要想方设法跟到谢府,不让谢徽有任何和赵沉茜独处的机会,但今日他记挂着事,没心思跟踪,那两人走后,他就一转身,又往宫城走来。

他身为殿前司虞侯,负责护卫皇宫,对内外的路十分熟悉。他加快步子走了一半,果然撞上坤宁宫送风铃的内侍。

那个内侍见萧惊鸿去而复返,腿弯一酥,本能意识到麻烦。内侍不敢得罪这位大红人,硬着头皮笑道:“萧虞侯,您不是送殿下出宫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遗漏了东西?”

萧惊鸿扫过内侍手中的锦盒,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我正好去皇城司有事,把这个东西给我,我帮你捎去皇城司吧,省得你来回折腾。”

说着萧惊鸿就来拿锦盒,内侍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避开萧惊鸿的手:“这怎么敢!萧虞侯公事繁忙,时间金贵,哪敢让您跑腿?奴婢自己去送就行。”

萧惊鸿手心落空,眼睛眯了眯,他看向内侍,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杀气:“这个铃铛什么来路?我负责殿下的安危,什么东西不能查。挂在殿下寝宫外的东西,你却百般遮掩,莫非心里有鬼?”

内侍实在是冤枉极了,到底是他心里有鬼,还是萧惊鸿心里有鬼呢?但他不敢得罪萧惊鸿,一来这人是长公主跟前最受宠的近臣,殿下从十三四养到现在,不好说是侍卫还是什么别的;二来萧惊鸿是从斗兽场出来的,善恶观形成最关键的那几年都在一场场杀戮中度过,早就把弱肉强食那一套刻到了骨子里,别看现在人模人样,那全是因为赵沉茜在,私下对着别人时,他可从不掩饰骨子里的兽性。

内侍怕萧惊鸿一个不高兴将他杀了,对萧惊鸿来说,真的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但长公主和那位的事更不能说,宫里没什么事瞒得住赵沉茜,他要是敢开口,不出三日就会传到殿下耳朵里。非要选的话,宁愿死在萧惊鸿手里,也不能背叛长公主,前者无非速死,后者那才叫生不如死。

内侍讪笑,哪怕两腿都止不住发颤,依然紧紧抱着怀中的锦盒:“萧虞侯,这是长公主吩咐的,您也知道殿下的脾气,勿要为难奴婢。”

萧惊鸿和内侍对峙片刻,发现这个内侍竟然宁肯死都不放手。萧惊鸿再狂妄也不可能真的在禁宫里杀人,正僵持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萧惊鸿?”

萧惊鸿回头,发现一队宫女从路口穿过,不知道要去哪里办差。宋知秋见真的是他,低声吩咐了身后宫女几句,自己撂开队伍,快步朝萧惊鸿走来:“你怎么在这里?”

她又扫向浑身僵硬的内侍,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内侍如蒙大赦,赶紧给宋知秋行了内礼,趁机溜了。萧惊鸿知道从内侍这里打探不出什么,也没有追,意兴阑珊道:“没事。宋姐姐,我宫外还有任务,没事的话我就先……”

“等等。”宋知秋见宫道上没人,沉了脸色,拉着萧惊鸿走到拐角,“我早就看到你在为难坤宁宫的内侍,要不是我来,你还要胡闹到何时?说吧,你拦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萧惊鸿十三岁时被赵沉茜从斗兽场救出来,虽然名义上是赵沉茜救的,但萧惊鸿只在昏迷前隐约瞥到一抹美得不似人间的倩影,随后就彻底失去意识,等他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宋知秋。宋知秋说奉长公主之命照顾他,萧惊鸿这才知道,原来他昏迷前看到的人影不是幻觉,而是大名鼎鼎的福庆长公主赵沉茜。

然而长公主要辅佐幼君,垂帘听政,何其繁忙,萧惊鸿被救回来后,一连半年都没有再见过赵沉茜。他养伤期间是宋知秋为他端饭上药,嘘寒问暖,他伤好之后直接被送去暗卫营习武,他接连三次拿到全营第一,有一天突然被教官带到一个私人园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教官按着跪下。在一堆他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奇花异草中,他仰头窥见仙台,以及端坐仙台之上,那个神祇一样的女子赵沉茜。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从无数人口中认识了她。但显然,外面描述她的气度容貌时,还是太过乏力了。

萧惊鸿知道长公主对他有救命之恩,也知道他应当报答恩人。然而,恩人在他心中有两个模样,一个是赵沉茜,高高在上,冰冷华丽,威大于恩;另一个是宋知秋,无微不至,温柔可亲,既像姐姐,又像母亲。

他在赵沉茜面前总是想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恨不得她全部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然而面对宋知秋,他学的所有功夫都失去了用处,只能低头听她训斥,任她差遣。

如果是别人,萧惊鸿绝对不会搭理,但这个人是宋知秋,他哪怕不愿意也一五一十托出:“宋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和他打听些事。”

宋知秋狐疑地看着他:“你想打听什么?”

这是萧惊鸿最隐秘的心思,因为双方太过悬殊,平素他绝不肯示人。但对着宋知秋,他知道宋姐姐会包容他一切过错,就像当初养伤一样,他忍着羞耻,小心翼翼将不见天光的心事划开一道口子:“我想打听殿下挂在寝殿前的那枚风铃。都损坏了,为什么不直接换个新的,还要大费周折修补?”

宋知秋一听就明白了,再看萧惊鸿故作不在意却又按捺不住期待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真的想知道?”

萧惊鸿眼睛都亮了:“当然。”

“好。”宋知秋黑沉沉地望着他,目光静的让萧惊鸿觉得可怕。他想要叫停,但又实在好奇赵沉茜的往事,忍住没说。往后许多年,他一直在后悔这一瞬间。如果那时,他打断了宋知秋的话该有多好。

可是他没有。于是,他听到宋知秋说:“那个铃铎是容冲亲手雕给她的,她当然爱惜。”

萧惊鸿脑子里嗡得一声,过了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容冲?”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名字吗?”宋知秋微微仰头看着他,眸底仿佛藏着怜悯讥诮,道,“她的第一任驸马,也是她情窦初开时,唯一爱过的人。虽然她的爱也并不值钱,但和其余人比,容冲始终是最特殊的一个。”

第5章 纳妾

谢家。

大郎君夫妻两人一起回家吃饭了,这件事霎间惊动了谢府上下,赵沉茜在门口下车时,许多人跑过来看,简直比过年还要稀奇。

毕竟过年年年有,但福庆长公主回夫家,可几年碰不上一次。

谢家是大族,根繁叶茂,子弟众多,屋舍连绵起伏,占了足有半条街。谢徽原本怕他和赵沉茜突然回来,惊吓到长辈,所以路上给家里递了口信,没想到谢家的反应如此夸张。他看到祖父身边的清荷等在门口,微叹一声,说:“清荷姑姑,你腿脚不好,怎么站在雪地里等?早知如此,我路上就不传信了。”

赵沉茜在路上就浑身难受,如今进入谢家地界,更是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来都来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应对道:“是啊,我们只是回来吃顿便饭,何必兴师动众。”

清荷扫过看似并肩而立,但衣袖之间足可以再站一个人的谢徽、赵沉茜,一板一眼行礼:“长公主大驾,率众迎接乃君臣之仪,怎么算兴师动众?翁公和娘子已在花厅候驾,殿下请。”

赵沉茜头都大了,谢家总是如此,明明可繁可简的一件事情,总能被他们做得像是祭天。她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这顿饭吃的该有多么不愉快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谢家规矩压抑的氛围,经历了这么几次“候驾”后,她更是敬谢不敏,能不来就不来。要不是宋知秋提醒,赵沉茜本来打算今年也装作忙忘了,避开和谢家人会面。然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赵沉茜只能提起精神,拿出上朝时的审慎,端着仪态往谢府内走去。

花厅里,果然谢府老太爷、谢大娘子康氏已等在里面了。听到脚步声,谢老太爷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来,俯身欲对赵沉茜行礼:“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