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坠欢 赵沉茜萧惊鸿 3175 字 7个月前

孟太后轻笑,在上元佳节,年轻男女约会的大好日子,他们两人谈朝事。孟太后叹了口气,放下赵沉茜的头发,问:“谈朝事吗?谈朝事能吵成那样?”

赵沉茜含糊道:“意见不合。”

“不是意见不合,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觉得是错。”孟太后温温和和的,猛不丁放出一剂重锤,“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容家那小子?”

赵沉茜本来是想反驳的,但她虚张了张嘴,发现孟太后说的对。

当初她挑中谢徽做同盟,一方面是看中了谢家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是谢徽就事论事,不固守儒家那套道德规范,却又懂得拿道德为己用,是一个将实干和理想平衡得很好的人。她这个人小气且记仇,一件事要么完全听她的,要么她就撒手不管,这种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官场,谢徽很完美调和了她的尖锐,他能周全所有利益,无论用什么路径,总归能让她的构想落地。

今夜谢徽提出来的解决办法,其实是一个完全理性、客观,为了达到最大利益而取舍掉人性的方案。因为太理智,都显得冷血。

放在以前,赵沉茜哪怕无法赞同,至少也能欣赏谢徽的清醒。但今夜她却失态了,可能因为,这次被舍弃掉的,是她最对不起的人。

赵沉茜静了一会,低声说:“没有。”

孟太后没有问是哪个没有,握着梳子,将她的头发从头梳到尾,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茜儿啊,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是树,要生得笔直,成为顶梁柱,倒下也是轰隆隆一声。女人却要像水,以柔克刚,无论发生什么,都接受它,并活下去。”

赵沉茜不能赞同:“娘,谁和你说的,女人要活得这么窝囊?”

“傻女儿,这不是窝囊。”孟太后放下她的头发,轻轻拍了她的头顶一下,“这是生活。”

赵沉茜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拍过脑壳了,印象中只有启蒙之前,孟氏教她认字时,她总是没耐心做重复的事,会被孟氏轻轻拍一下脑袋。后来随着她长大,展露出超乎同龄人的冷酷和狠心,她们母女之间变成赵沉茜强,孟氏弱,许多事都要赵沉茜拿主意,孟氏就再也不会拍她了。

时隔多年,她都成了号令朝堂的长公主,竟然要被母亲打脑袋。赵沉茜觉得很无语,孟太后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将她摊了一桌子的东西归置好,说:“这里我来收拾,你去睡吧。”

赵沉茜心想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母亲帮她收拾东西?但她刚上手就被孟太后赶走。

在母亲面前,似乎永远可以心安理得做小孩子,赵沉茜的心慢慢安定下来,看着孟太后把东西收好,然后吩咐宫娥将孟太后送回房。她亲眼看到另一间宫殿熄了灯,才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今晚十五,月色明亮,哪怕不点灯也十分明澈,赵沉茜等眼睛适应黑暗后,就慢慢往床上摸索。她坐上床沿,正要脱鞋,忽然眼神一凝,看见一样东西。

赵沉茜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冷着脸将东西拈起,就着月光仔细辨认。

没错,就是它。

当年刘婉容生下一个皇子,昭孝帝欣喜若狂,取名赵茂,在这个男孩身上寄托无限希望,派人十二时辰仔细伺候着。赵茂身体还算健壮,但在一个下午突然暴毙,他身边的衣物器皿毫无异样,唯独在襁褓边找到一枚纸钱。刘婉容拷问了景福宫所有宫女嬷嬷,没人知道那枚纸钱从哪里来。刘婉容搜查无果,便怀疑到了赵沉茜身上。

赵沉茜简直冤枉极了。她知道自己作为皇后的女儿,寄居景福宫瓜田李下,她也怕刘婉容母女陷害她,平日根本不靠近小皇子的宫殿,能绕道尽量绕道。她怎么可能那么蠢,动手杀昭孝帝唯一的儿子,她又没有亲弟弟,皇子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懿康她们常拿赵沉茜做了摄政长公主来说事,以此证明是她害死了赵茂。其实这完全是拿结果逆推原因,赵沉茜当时才十五岁,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未来要做摄政长公主,所以先杀了皇弟?

昭孝帝和刘婉容都派了许多人查,查来查去,这个案子最终是桩无头公案,至今也没人知道小皇子是怎么死的,他襁褓边出现的纸质铜钱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隔九年,宫廷换了新皇帝,连当事人都忘了这件事,赵沉茜却突然在自己床边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纸钱。

她立刻掀帘起身,叫宫女进来:“我去沐浴时,有人进过侧殿吗?”

守夜宫女突然被叫起,困惑地摇头:“没有啊。殿下在沐浴时,侧殿唯有太后在。”

孟太后?难道是母亲留下的?

赵沉茜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否决了。不可能,孟氏要是有这份心机,当初就不会被陷害到冷宫里。而且赵沉茜有预感,这张纸钱是故意放给她看的。如果她今夜下榻在坤宁宫,这个小东西,也一定会出现在坤宁宫。

究竟是谁,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18章 遇袭

赵沉茜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主殿, 没一会,孟太后身边的宫女跑过来,问:“殿下, 怎么了?”

赵沉茜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不着声色将纸钱掩在袖子里, 说:“没什么,我觉得有些冷, 让宫女进来加炭。”

说完,赵沉茜淡淡看了宫娥一眼。宫娥根本不敢多话,埋头进屋, 默默加炭。孟太后的宫女回去传话,没一会又过来, 说道:“殿下,太后让奴婢转告您, 晚上炭火不要加太多, 窗户要支一条缝, 小心炭毒。但窗户缝隙也不能正对着人,小心着凉。”

赵沉茜点头, 知道今夜不能再问话了,要不然肯定会把孟太后吵起来。她在孟太后宫女的视线中, 将角落的窗户支开一条缝,合上帷幔,熄灯上床,对方才终于满意而去。

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息,很快只剩下赵沉茜一个人。她坐在床沿上,根本没有依孟太后希望的那样睡觉, 而是盯着指尖的纸钱,神色晦暗不明。

因为心里有事,赵沉茜一晚上几乎没睡,第二天才刚开宫门,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快步走出寝殿。孟太后还没醒,宫女们端着毛巾水盆候在主殿外,看到赵沉茜经过,大宫女忙追上来,问:“殿下,您这就要走了?不留下来陪太后用膳吗?”

“不用了。”赵沉茜说,“等太后醒来,你们就说我宫外有事,先出去了。改日我亲自来向母亲赔罪。”

大宫女知道赵沉茜忙,不敢硬留,只是遗憾道:“殿下昨夜留宿庆寿宫,太后高兴坏了,昨晚特意向小厨房吩咐了早膳。奴婢好些年没见太后这样开怀了,殿下都不等太后醒来,好歹吃一口再走吗?”

如果放在平日,赵沉茜再忙也不会拂母亲的面子,但今日她是真的没时间。赵沉茜愧疚了片刻,还是硬起心道:“今日不行,让母亲先吃,我尽量快点忙完,等明日进宫陪母亲用午膳。”

“好吧。”大宫女道,“殿下您可一定要来。”

赵沉茜火速出宫,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唤人:“传离萤来。”

“殿下。”女官在旁边提醒,“离萤大人出城追狐妖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要召离萤大人回来吗?”

赵沉茜这才想起,昨日她给离萤安排了任务,现在应当正忙着。赵沉茜摇摇头,说:“不必了,让她安心办事。叫黄大师来吧。”

女官领命而去,赵沉茜屏退屋里侍从,走到床榻边,在木头上轻轻敲了敲,床架马上弹出来一个暗格。

赵沉茜看着里面的东西,眸光阴沉似海。

赵沉茜昨夜去洗澡前,很确定床榻上空无一物,但等她出来,脚踏上就落了张纸钱。后面她又问过宫女,昨夜并没有生脸进入偏殿,来往的都是孟太后用了好几年的宫人。

显然从人这边查不出什么了,赵沉茜换了条思路,从纸钱上查。

既然是纸钱,那就是用给死人的,恰巧的是,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小皇子赵茂就真的死了。赵沉茜怀疑这并不是普通纸钱,而是某种法术的媒介。

既然是法术,那就一定有人操纵,顺着法术痕迹回溯过去,说不定就能揪出真凶。

这个凶手手上沾的,可不仅是一个六月婴孩的血,更染着整座镇国将军府的血债。

当年赵茂死后,刘婉容疯了一样指认赵沉茜,虽然高太后出面保下了她,但凶手是谁,其实一直没说明白。赵沉茜原本很不忿自己平白担了凶手的名,但等赵苻登基、赵沉茜掌权后,她看到了宫廷密簿,这才知道,她能平平安安活到过继赵苻,并不是高太后面子大,而是有人代她受过了。

赵茂暴毙发生在绍圣十四年,而容家惊变,就发生在第二年,绍圣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