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兴致地将手按在系在腰间长剑的刀柄上,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同时脚步往前

他的马在那儿被军士牵着。

哪成想本来好好站在他身前的孙戚突然跪下,“下官斗胆请罪!”

脚步一顿,魏蛟方复垂眸,问:“你何罪之有?”

其他人也被这陡然的一出吸引住了目光。

刚刚魏蛟稀松寻常的动作在孙戚眼里看来就是怒极要斩人的前兆。

孙戚心里鼓了一把劲儿,他霍出这张脸皮了。

孙戚怎么说也在官场待了二十载,不说混成个人精,至少看人脸色说些场面话不成问题。

他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声情并茂道:“属下从前听信传言,竟以为君侯是那等残暴不仁之辈,如今看来,那绝对是他人故意编排,毁君侯清誉的谣言。”

“魏侯入东平两月以来,不但与民秋毫无犯,还将杨谦、张儒等抢占民田、向民索贿等一干官员一网打尽;知道东平最近常有鸡鸣狗盗之辈出现,夜夜派军士巡逻,关心百姓安危;今日的判决亦是君侯在背后支持促成,桩桩件件都是君侯的爱民之心,下官……”说到这儿,孙戚哽咽不已。

一看,早已涕泗横流。

在场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魏蛟看着孙戚那张言辞恳切的哭脸也陷入沉凝,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好事儿?

抓的那些官员都是许攸的党羽,夜夜派军士巡逻也是为了捉拿一些漏网之鱼,魏蛟之前还因为属下没抓到许攸残党只抓了几个打家劫舍的毛贼发了好一大通火。

车厢里从头听到尾的萧旻珠震惊不已,忍不住想为孙戚竖起大拇指t?,拍马屁这招实在是高明。

不管怎么说,尽管魏蛟的本意不是如此,但他施的那些号令确实给人们带来了诸多益处。

做生意的从前为与日俱增的高昂租金发愁,在魏蛟进驻东平,或杀或换了一批官员后,店铺租金又跌回了正常的价格。此外,东平之前治安奇差,偷盗行为屡见不鲜,夜里街头巷尾常出现兵士巡逻后,尽管他们睡觉时深陷下一刻大门就会被破门而入的忧虑,但神奇地发现家里的物品再没少过。

人们不时地交头接耳,声音虽小,却足以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孙戚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下官实乃不该以自己鄙陋的心理去揣度君侯宽阔的胸襟,从今以后,下官愿为君侯排忧解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话一出,人群突然一寂,随后炸出激烈的水花。

“将军,我们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只想过没有战争的平静生活,将军待我们好,我们自然也会拥护您。”有人这般道。

安居乐业,是在如今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毕生所求。

这句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魏蛟走时,东平的百姓夹道送别。

“君侯慢走!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做好本职事务,守好东平城!”孙戚与魏蛟热情告别。

魏蛟明显还未适应之前进城时洪水猛兽的待遇而今又如此热闹的告别场面之间反差,高坐马上垂眸看见孙戚那张蓄着山羊胡须,笑得像个皱了吧唧的橘皮脸,不自在的撇过头。

用听起来讽然的语气道:“你如今的官职还被董清压着,如何能管治东平,孤瞧你虽不算聪明,但至少也不愚钝,在主事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头也该挪挪位置。”

东平唯一不受郡丞压制的便是郡守。

魏蛟说完,便无视对方陡然变得惊喜交加的脸色,催马离开。

队伍很快出了东平城,朝北往衡阳去。

孤已阅

这个冬日,扬州府处于一片欢悦气氛中。

他们的大娘子要与崔郎君定亲了。

虽说崔郎君现在还无官职爵位,但崔郎君的哥哥,现任青州牧崔裕落了残疾,青州上下都已经乱了套,听说宁王会借兵,又有使君在背后襄助,崔琰继任州牧指日可待。

几月前,三娘子嫁去了幽州,夫婿身为王侯,权倾一方,她们都为大娘子感到惋惜,这样好的婚事怎么白白舍得让给三娘子,但如今看来还是大娘子有远见,魏蛟虽势大,但传闻却刚愎自用,凶残暴虐,崔琰就不一样了,从前在青州时便有朗朗君子的名气,既有书生的才华,又有武将的魄力。

今日崔郎君要来府上相看,未婚夫妻第一次见面,有多重要就不必说了,众人都打起精神打扫和布置,确保万无一失。

卧房内。

萧青雁静静地坐在铜镜前,凝视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眉毛如弯月,樱唇琼鼻,是婉约绰丽的长相,她拿起桌上玉梳,细心地梳理乌黑明亮的长发。

今日是她与崔琰定亲的日子,她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前世的一切都已经被打乱,她不会孤寂地在死气沉沉的宅子空耗数年,也不会卑躬屈膝地跪在萧旻珠脚下祈求,自己会迎来崭新明媚的新生。

萧旻珠只能拥有几年表面风光,而她,萧青雁,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青雁轻轻呼出一口气,仔细地为自己点上红妆,最后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走出房门,去见她的未婚夫婿。

见面的地方在会客花厅,崔琰手下带着聘礼已经到了。

萧奉身穿端重的紫色长衫,笑着道:“崔郎君请坐。”

他就是个不通文墨的武夫,与这些出口成章的年轻人相处时总有些不自在。

崔琰身量修长,如挺拔青松,面容生得清隽俊秀,举手投足间尽是落落大方,他谦和道:“使君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崔琰就好。”

有这样一个品性庄重的女婿卞夫人十分满意,她笑着打趣道:“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还唤得这样生疏,岂不是把好好的女婿往家外面推。”

大厅中的气氛看起来很轻松,但其实这门亲事其实定得很仓促,几日前两家才交换了庚帖。

先前萧青雁的一席话让萧奉印象深刻,要是能打开外界通路让扬州的商队进入其他州郡,他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同时与魏蛟联姻后萧奉尝到了诸多甜头,但他也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侄女嫁去了幽州,他的女儿也不能嫁得差。

崔琰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崔琰的母舅是宁王手下的部将,要是能和宁王搭上关系,其中益处不必言说,另外,崔裕应当是不行了,崔琰本身背后有宁王支持,要是他也加入,将崔琰扶上位,扬州和青州就能联手,到那时,他何须再担心张玖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