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秦?Q观的寿命延长了整整三年。

唐笙联想起六娘的伤,推测起原本的剧情线来:

原本的时间线里, 秦?Q观极有可能遇刺受伤,亏损了寿命。她误打误撞改变了剧情,秦?Q观成功躲过此劫,寿命就增长了。

唐笙大喜过望,连带着演出的高兴都变真切了。

秦?Q观就着热帕子擦手, 一回首,唐笙正扬着嘴角看她, 一双柳叶眼泛着温润的光, 看得人心下一软。

“不过赏个扳指,你便如此高兴了?”

唐笙回神:“陛下的大恩大德,唐笙没齿难忘!”

秦?Q观的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左手拇指,却没有摸到扳指, 只得摩挲了两下指腹:“行了,朕不吃溜须拍马这套。”

太阳落山后, 天冷得格外快。军士陆陆续续抬来三个炭盆,将整个帐子燃得暖洋洋的, 又送上了晚膳。

秦?Q观这几日精神绷得紧,加之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尸首,本就少有的食欲变得几近于无了。唐笙故意在她面前吃得特别香,秦?Q观才勉强用了半碗汤羹。

晚间,唐笙请示秦?Q观,询问自己能不能和方家姐妹们一道休息。

秦?Q观一句话便将她顶了回去。

“朕没见过有榻不睡,硬要回去躺门板的。”

想想也是,她这伤胳膊伤腿,要回去躺门板,那还真跟死了一回没差了。

于是,她便硬着头皮在秦?Q观这边住下了。

秦?Q观觉轻,多数时候都是阖目想事。唐笙躺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了秦?Q观思考。

军营里女眷颇少,秦?Q观也没带专职侍奉的,晚间递送物件颇为不便。因而军士们就没将膳食撤下去,而是一直搁置在火盆边温着,以便秦?Q观取食。

唐笙嗅着肉香,越来越饿,秦?Q观却越来越恶心。

喉间发痒,秦?Q观倚榻咳嗽,不想却躬身干吐起来。

唐笙吓得赶紧掀被起身,拖着瘸腿端盆送水,忙出了一脑门汗。

秦?Q观胃里本来就没食儿,伏身吐了许久也没吐出什么。再次躺下时,整个人都因为痛苦泛起了红晕。

“你饿么。”秦?Q观沙哑道。

困得直点头的唐笙脑子犯了糊涂,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秦?Q观并未看她,只道:“将温着的那些都用了,朕闻着犯恶心。”

唐笙听了,将东西都搬到了边角处,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秦?Q观眉头依旧紧促,她道:“将这些碗碟都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唐笙又端着锅碗瓢盆,一瘸一拐地丢了个干净。

回来后,唐笙又用衣袍扑起了余味,掀开帐帘透了一会气,秦?Q观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彼时唐笙已经被折腾得睡意全无,再次坐回短榻,浑身的伤口都疼得钻心。

她躺得艰难,听觉格外灵敏的秦?Q观听到了阵阵抽凉气的声音。

半响,秦?Q观觉察到了唐笙的视线,一偏首,唐笙果真巴巴地盯着她。

“讲。”秦?Q观言简意赅。

“陛下,您嗅不得油腻的味道吗?”唐笙问。

秦?Q观静默良久才道:“不是嗅不得,是总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来。”

她的语速很慢,带着痛楚的鼻息声,听得唐笙心也跟着揪了揪。

“与肉有关?”

秦?Q观嗯了声,鼻音很重。

唐笙很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不乱打听秦?Q观的私事。秦?Q观不说,她坚决不问。

她本以为秦?Q观不会再说了,秦?Q观却在静默了一阵后,讲起了早年的事情来。

“庆熙九年,豫州大旱,赤地千里。”秦?Q观一阖眸,眼前便能浮现那样的场景。

到处都是裂开的土地,两拳并拢都能塞进裂开的地缝里。地方都府在放粥,百姓还是成片成片饿死在县衙前。活下来的孩童和富贵人家门前的野狗抢食,沿街都是饿得浮肿的乞儿。

“古书上说,‘人食人且尽’,朕是亲眼见着了。”秦?Q观眸底的光点在昏暗的烛光中闪烁,“你读过《菜人哀》吗,从前朕不信,后来才发觉,诗上说的都是实话。”

秦?Q观语调里藏着倦意,念起《菜人哀》来,更显悲凄。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秦?Q观叹道,“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朕见过野狗刨食人尸,也见过易子而食。百姓有亡者埋尸于野,不日便被人掘食,所以家有亡故者,需得守着墓穴。”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带来的冲击力让唐笙久久不能忘怀。

她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唐笙望着秦?Q观,却见她阖着眼,好似已经睡去。

“所以,您用膳时总会想起那样的场景?”唐笙轻声道。

秦?Q观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应和,听着近似轻浅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