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说着,杨阁老哼了一声,转向裴清:“老臣的第二句话,是想问问裴大人。你如今身有要职,若做了驸马,岂不是既要撂下手上的这些事?为着自己的姻亲这般胡来,实乃对对百姓不忠,对朝廷不忠,更对君父不忠!”

裴清没说话,仍旧敛着眸默着。隆顺帝轻笑道:“先论杨阁老这第一句话,过节?他与永嘉有何过节?”

杨阁老道:“萧家之案乃是裴大人上奏的,也是裴大人主审的,永嘉公主心里自然对他有不快。”

跪在地上郁闷着的镇国公迅速抬了头:“臣附议。”

隆顺帝倾着的身子直了起来:“萧家一案,是朕允了裴清要查的,也是朕让他主审的,还是朕最后定了罪的。照杨阁老的意思,永嘉与裴清有过节,那么也与朕有过节了?”

杨阁老连忙磕头道:“老臣不敢。”

镇国公迅速将头低了下去,心中更郁闷。

隆顺帝的手一下一下地叩着扶手响:“至于你的第二句话,朕就帮裴清答了。依祖制,驸马不可居五品以上实职。但裴清是个能臣,若是尚了公主就埋没了能臣、忠臣,那是朝廷之不幸。但祖制也有祖制的道理,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凡祖上三代未有三品官以上的驸马,仍可留任原职。”

奉天殿内又静如止水。

陆平差点儿昏过去,急忙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裴清他撞的是个什么运啊?

隆顺帝看向伏在地上如蔫了的草一般的镇国公,微笑道:“你们都要求娶永嘉,但论起来呢还是裴清快了一步。”

裴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高声道:“微臣叩谢皇上圣恩!”

镇国公他更蔫了,哆哆嗦嗦地道了句:“臣遵命。”

今夜府里要腥风血雨了。

隆顺帝道:“裴清治兵有素,立征伐倭寇之功,又念其才学明达、本性中正,堪配朕之嫡妹永嘉公主。你二人良缘天作,朕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

裴清道:“微臣叩谢圣恩。”

陆平、杨阁老双双咬紧了牙。

早朝后君臣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待裴清出了殿,李福全已然堆着一脸笑,点头哈腰着为裴清推开了殿门:“裴大人慢走。”

李福全看着裴大人远去的身形修长的背影,感慨道:“裴大人红透半边天了!如今又要迎娶咱们永嘉公主,日后可不得了了呀!”

小顺子疑惑地眼睛转了又转,支支吾吾:“可是这永嘉公主同裴大人不是......”

李福全的脸抽了抽,忙不迭撇了嘴哼了声:“闭上你的嘴,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这是万岁爷的恩典,万岁爷说裴大人和殿下好,那就是裴大人和殿下好。”

小宦官们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话是这么说,但李福全的心里也发着虚、腿脚也有些软了,因为等会儿是他去长明宫送赐婚圣旨。

凭着公主那性子,他不会被打出来吧......

今日

早朝上杨阁老他老人家其实说得没错,永嘉公主的确同裴大人有过节,当日公主冷着一张脸的样子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也不知怎的万岁爷就允了裴大人了,若换旁的公主就好了,偏偏是永嘉公主!

李福全叹了口气:“走走走,送旨去吧!”

他携着圣旨到长明宫时,衣衫已经湿了大半。一则是日头毒得慌,二则一想到等会儿要给公主宣读圣旨,就觉得自己这条老命要折腾去大半。

见着月若正翘着首候在殿外,似乎是长明宫已听到了风声,李福全悬着的心又悬起来半分。他巴巴地走到阶下,挤眉弄眼道:“月若姑娘,请殿下来接圣旨吧?”

月若和颜悦色地点了头,仿佛根本不晓得圣旨要说什么,径直入了殿。未过多久她出来了,却没见着公主。李福全伸得脖子都快算了,却仍没见着公主的倩影,却是月若侧了身,示意他进殿回话。

李福全为难道:“这......”圣旨该出殿跪接诶!

月若脆生生道:“殿下的意思,李公公还敢不从吗?”

李福全捧着圣旨的手又抖了一抖,长明宫底下侍奉的同公主一个性子,到了紧要处鲜少给人留情面,只凭着自家主子的性情来。若是换做旁人见了圣旨,早早就连滚带爬跪到他跟前听宣了。

但永嘉公主......

毕竟是永嘉公主!

李福全愁云满面地唉声叹气:“月若姑娘您行行好,把殿下唤出来成不成?这圣旨......这是规矩呀!老奴也没个办法!便让殿下看看奴才这条老命的份上,您看成吗?”

月若甜甜应了声,又转身向殿内去。

蜡金云龙纹香炉中升着袅袅白烟,殿内似有云雾缭绕。公主一身鸾凤织金明黄衣裙,阖着双眸半倚在榻上。月若走到美人榻边,接过一旁小宫女的锦扇,为榻上懒睡的人儿轻轻摇起扇来。

永嘉睁开了眼,窗外炽热的日光被素绢遮挡住,泄进殿中温和明亮。她慵懒开了口:“日头太毒了,别让他久站了。罢了,我们且去看一看吧。”

月若侍奉着永嘉起身,整理好妆饰衣袍后出了外殿。外头日光强烈,永嘉看着候在那儿的一群宦官,眯了眯眼睛。

李福全见着公主出来,以为这般棘手的事竟如此之快就有了着落,兴高采烈地赶忙就想要打开圣旨宣读,公主却开了金口:“天热得很,李公公辛苦了。”

公主立在廊檐下,恰好站在阴影同阳光的分界处,不紧不慢地说着。

“为殿下做事,是老奴的福气。”李福全堆着笑脸,手忙脚乱地将圣旨展开,生怕公主一个转身进了殿内,“那殿下这就接旨吧?”

永嘉淡淡一笑:“公公且慢,圣旨就先搁这儿吧,本宫自己会看的。”

李福全还没琢磨透什么是“自己会看的”的意思,手上捧的圣旨便被小德子拿了去,或者说,一把抢了去。待他回过神来,圣旨已经到了公主手上。

李福全急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连忙讨饶道:“殿下,您可就饶了老奴吧!这......这是要杀头的罪呀!”

永嘉单手拿着圣旨,也不打开看,只是笑眯眯地说:“你既已将圣旨送至长明宫,那么便了了这桩差事。你且告诉皇兄,本宫已经接了旨了,等本宫琢磨透了,自会去奉天殿回话。”

李福全目瞪口呆地看着公主像拎着一卷废纸一样将圣旨拎进了殿内,殿外侍奉的宫女宦官们皆垂着头盯着地,月若望着李公公一笑,“嘎吱”一声便将殿门掩上。

李福全呆呆地瞧着关上的殿门,小顺子连忙推了推师傅,哀怨道:“殿下成何体统呀,师傅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