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攥紧在车辕上的手。
萧家要倒了?在她的大婚之夜?
莫说萧家因此事会遭多大的罪,就是她自己也难逃祸事。就算她有一百个不情愿和萧承远做夫妻,但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再嫁给旁人,又有谁能如萧承远那般待她?
永嘉再次望向乾清门内,眸中渐渐染上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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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萧府,永嘉抱着膝坐在架子床上,心中万分憋闷。
陆平的话她虽不愿深想,但她知道陆平所言非虚,她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来得太猝不及防。
月若忧心道:“殿下,可是驸马爷他们根本没有.......”
她摇头道:“没有,当然没有。”
萧承远和她这么多年青梅竹马,她怎么可能不清楚萧家有没有谋逆。
“可那个裴大人怎么会这么说呢?还有皇上,皇上他......”
永嘉敛了眸:“这是那句话,‘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也可以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作为一个小时候时常逃课被母后打手板心的人,永嘉并不爱引用什么深刻的话,平生最不喜欢将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人。可事情到了这种境地,竟难得地一下子蹦了两句古人古言。
她叹了口气:“萧承远是太子哥哥的伴读,承云姐姐是太子妃。萧家和太子哥哥走得太近了。”
月若不解道:“可是太子爷他、他虽然谋逆了,但是当初皇上清剿叛军逆臣的时候没有萧家呀!现在怎么又.....又这样了呢?”
永嘉道:“因为他们当初寻不出萧家的错处。”
萧家世代忠良、清廉自守,怎么可能谋逆?
月若道:“可现在......殿下您都嫁过来了,那不就说明皇上相信萧家了吗?”
永嘉抚了抚帷幔上绣着的一对鸳鸯。暖黄烛光照在绸缎上,泛起一层金光,鸳鸯有若活灵活现地戏着水。
“因为他们不敢抗父皇的旨,我也觉得萧家暂时不会倒了,至少在这几年不会。”
她力求镇定从容,可是心里的那股气越堵越闷,生生将她逼得快要喘不过气去。本该是她和萧承远嬉闹着说一会儿话就安心睡去的时候,现在一个冷冷清清地独守喜屋,另一个不知身在何处。
她不敢想萧家倒了会怎么样,一想,那股气倏然就止不住地逸散了。
她的手无力地从绸缎上滑下,轻轻摇着头,声音带上了哭腔。
“怎么就在今天呢?陆平说我会回宫,难道我当真要回宫?月若,若是萧家倒了,皇兄一定会另做打算的。”
永嘉低下了头,大红喜被上,蓦然晕开一滴水渍。
“我不想嫁给别人。萧承远愿意待我这般,别人不会这样。”
月若哽咽了起来:“驸马爷一定会没事的。就算、就算......可.......”
往日伶牙俐齿的侍女竟一时说不流利,话挣扎了半晌,最终在架子床前扑通跪下。
“祁太医已经走了,殿下多看看旁人吧!如若萧小将军真的......殿下也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世上一定能再有殿下喜欢的人的!”
祁太医......
永嘉的心抽了抽。
他都走了一年了。
“祁太医在天之灵,不会希望殿下这样一辈子独守空房没个喜欢的人。祁太医那样待殿下好的人,定然是希望殿下往后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永嘉扬起了头,不让盈满的泪水流下。
“不提他。现在要紧的是萧家,我们明日早朝后去见皇兄,拼命也要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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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过天明、万里澄澈,只留下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奉天殿的金顶被白雪淹没,掩了金光,但依旧肃穆、威严。
御前掌事太监李福全远远地见着永嘉,一瞬的忧虑后立马换了笑颜。未等她上阶,就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着。
“殿下您贵人安,皇上正在里头同礼部裴大人说话呢,还请殿下稍等一等。”
永嘉心里一惊,面上却强作淡然。
“裴大人,是礼部郎中裴清?”
不自觉的,后牙咬紧了些。
冤家路窄......还不等她找上他,就这般撞上了。
李福全的心亦颤了,虽堆着笑称是,但脸上叠起来的肉都跟着心一颤一颤的。
慌啊!
今日早朝大人们聚议萧家之事,这会儿万岁爷留了裴大人说话。公主来得不巧,等会儿要和裴大人撞上。这二人一见着面,不知要如何了。
便是这般提了醒,公主眼见的就恼了!等会儿见了,又是个什么阵势!
李福全为难道:“殿下,您恕老奴多嘴。您千万别和皇上动怒啊,皇上也是烦心着,昨夜一宿没睡呢!”
永嘉缓了缓脸色:“现在是怎么说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