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永嘉面上轻笑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后怕。

好在梅园偏僻,没叫什么人撞见。要是别人见着她和裴清孤男寡女地处在那儿,要是别人听到了裴清对她说的话......

永嘉打了个激灵,欲盖弥彰饮了口酒,才回过神答乔若云的话:“纪玉林不是通武艺么,从前都是他拿吧,这次竟然没有?今日来的这些人里还有比他好的?”

乔若云点了头:“你猜猜,我保准你想不到是谁。”

永嘉将那些印象或多或少的名字皆在脑中过了一遍,末了,还是没想到谁能比得过纪玉林。虽然纪小公子的武艺同萧承远的比不了,但放在这些贵家公子里,还是当属第一的。

“就是裴清。”

自打裴清耍刀弄枪一番后,他射礼得个头筹这件事,并未出乔若云的意料。

出意料的,是他的整个人。

她一开始觉得不该同永嘉提裴清,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该提。兵家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永嘉若想同裴清斗法,先得将这个人摸透了。

摸透,就是将裴清琢磨一琢磨,她幺弟接了这个差事。

打听回来,她幺弟道:“裴清说他小时候跟着他爹行医,山上流民乱匪多,无奈学了一身武艺。阿姐,他哪日要是不当文官了,我可得把他收入我大哥帐中做个副将,他那功夫可真漂亮啊!”

乔若云给了她幺弟一个栗子,这就临阵倒戈了?

乔若云说话时,永嘉正端起玉盅抿了一口酒,闻得“裴清”这二字,生生被清甜的酒液呛着了。她咳得双眼湿漉漉盈满了泪,连带着双腮都飞了红霞。

乔若云不禁疑惑:“你这酒和我这个不一样,有那么烈?”

永嘉一噎,连忙拿了锦帕擦拭,稍平复了些后急急问道:“哪个裴清?”

难不成还有重名的?

“还有哪个裴清?”乔若云努了努嘴,“就是和你是仇家的那个裴清。照我看呐,你现在虽然记恨人家,但还是不要和他正面交锋的好,他是个厉害人物。”

竟真是他。

他也会武?

永嘉压下心中的讶,端正了神色后一板一眼道:“他替朝廷办事,我有什么可恨他的?再者,我如今又同他没有交集,无须恨他。”

见乔若云愣愣的,永嘉又补了一句:“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乔若云盯了永嘉半晌,这两句话不太符合她的性子,照理说永嘉该狠狠地将裴清碎尸万段才是。这只是她们两个人说话,又没有旁人听着,再说那些官话做什么?

“京城里不管是什么人你看得上便是看得上,看不上便是看不上。怎么到了裴清这里,你就说反话了?”

永嘉极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望着殿中央舞着水袖的宫女。

“我有说反话吗?我只是觉得犯不着为着自己的私事恨他的公事。”

她不是故意想瞒乔若云,但裴清说的这些话,就是给她十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往外说。

裴清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乔若云狐疑一阵子,没再细究什么,心思还是挂在今日射礼那仗势上,兴致勃勃地继续道:“听说裴清是最后一个到场子里去的,他们那会比试得已经差不多了,原以为要按着惯例让纪玉林得个头筹,没想到这压台的一鸣惊人,生生将纪公子给超了。”

永嘉眼前浮现出那素袍之人噙着笑,不慌不忙拉起弓的样子。

等等,她想这个做什么。

永嘉冷哼了一声:“再如何,都和萧承远比不了。”

“萧承远那毕竟是学过......”提到他,乔若云压低了声,“再过几日他们就要赶赴边疆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照理,永嘉绝不能出宫见萧家人,所以她与陆平的举动皆是秘密筹划。但乔若云是她肚里的蛔虫,自然晓得她会做些什么。

当时萧家定了罪,她与萧家和离的诏书被李福全送来了长明宫。李福全宣读完旨意,仍旧苦口婆心地劝慰她,好像是怕她想不开一头撞到宫墙上。

“这旨意下来了到底改不了了,殿下您得宽宽心。萧家过去了,京城里好的公子哥儿还是多得很呐!您要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不光李福全,旁人也这般劝慰,说来说去就是让她不要再记挂萧家了。但是她不可能不记挂,她不相信萧家会谋逆,她要亲自见到萧承远问一问。陆平打点好了这件事,萧承远离京上路之日她去见他。

见着永嘉点了头,乔若云叹了口气:“不说是成了半个婚吧,总归也是你小时候一起玩大的。他们若是在军中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提。天高皇帝远,总不能叫他们太委屈了!”

不知是谁给安排的,萧家恰恰被流放到了乔若云她大哥的驻地。乔家如今已是对萧家英雄迟暮惺惺相惜,无论如何会给萧家二人优待。

永嘉感激道:“我会同他说的。”

乔若云捧着酒盅来同永嘉碰杯,手都伸过来了才笑道:“我忘了,你那酒太烈了。月若,快来给你家殿下上盏茶喝喝。”

永嘉止了她:“哪里这么娇气?方才是喝得急了,无碍。”

她同乔若云碰了酒盅。酒液入喉,清甜微辣的滋味在喉头漾开,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人。

裴清做什么事都出乎她的意料。

几盅酒下了肚,身子渐渐热起来。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她不是个怂人。永嘉一时懒得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做礼部侍郎的,武艺上倒也精通,他不是个文探花么?”

乔若云将她幺弟那句话说了,又笑道:“你这是偏见,还不许人家也文武皆通?像他这般平步青云的,定然是有些常人所不有之处,否则怎么能在短短这些时日里成了礼部侍郎呢?连我爹那人都对他颇有看法。”

文官武将历来都混不到一处去,这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乔老将军是个板正的将军,故而依祖制,取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招数,同文官的交道都是点到为止。

永嘉好奇道:“将军是个什么看法?”

乔若云悠哉地抬了腿搁在膝上:“我爹说他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实在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说他既不全黑又不全白,这样的人是最精的。他眼下又得圣宠,所以,我们呢对这裴大人不可敬而远之,还须稍加走动走动。所以我才说,你如今还是谨慎些好。”

永嘉重复道:“既不全黑又不全白......”

乔若云道:“裴清他也不清正,这你比旁人都知道。但他也不一味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还是做实事的。不然,那些御史老头们岂不是要把裴府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