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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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换上了宫女的服制进了未央宫。

那一日皇嫂难产崩逝,所有人都被轰了出去。各宫里的娘娘们都被禁足在宫中,几个稍得宠些的诸如叶娘娘、王娘娘都出来劝了,却被皇兄大发着雷霆叫她们滚。 :

至于她,她虽强要留下劝皇兄,可是李福全见了情形急忙将她请了出去,说是让她再等一夜进宫也不迟。

皇兄整个人都散发着戾气,眸子都快红了,她一时又心疼又惊惧,便答应了让皇兄先自个儿静一静,等着第二日再入宫来。可是第二日便宫门紧闭,饶是她再如何说都不顶用。

她等得着急时,裴清提了这个法子,将她送了进去。

未央宫没有挂上白布,仍旧和皇嫂生产那一日没有任何差别,好像皇嫂还在这儿,只是殿门紧闭着。她入了殿,殿中无一盏灯烛亮着,虽是日中,光线却昏暗有如子夜。

还有,一阵浓重的、没散去的血腥味。

隆顺帝倚在皇后的棺椁边,殿门开始轻轻地吱呀一声响,以及泄进来的几缕日光,都没能让他回过神,直到永嘉跪在了他的身前,颤抖着身子开始啜泣。

妹妹哭了,隆顺帝伸出了手,拂去妹妹脸上的泪珠。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嫂已经走了.....”

隆顺帝愣了愣,转而变得怒不可遏,骤然拔高的声音将永嘉都吓了一跳:“你们都骗朕!都骗朕!她只是回楚家看她爹娘了,她早就说过她想回去了,朕放她回去了,她大概要回去十天半个月,对不对?她想家了,是朕让她回去了,所以朕才见不到她.......”

隆顺帝的话说得越来越轻,渐渐地头都低了下去,嘴唇却还在嚅动着。后面的话永嘉听不清楚了,怔怔地看着皇兄,泪止了一瞬,再次决堤时,上去将皇兄抱在了怀里。

“皇嫂走了!皇兄!你不能再这样了,皇嫂要是知道你这样,她也会伤心的!”

“她没走!”隆顺帝将她推了开,永嘉跌坐在地上,“永嘉,你也在骗朕!”

“她没走.....她没走......”隆顺帝重复着这些话,半晌之后忽地伏到了棺椁上,声音由哀转笑,“你们都恨朕,都要离开朕,朕是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谁会恨皇兄?没有人恨皇兄,皇兄是天下人的君父。”永嘉焦急道,仍旧上了前,紧紧地握住隆顺帝的手。

“她恨我。”隆顺帝低着头,“天下人也恨我,你也恨我,所有人都恨我。”

永嘉愣怔道:“怎么会......”

“她恨我悖逆誓言让她做皇后,她恨我身边有别的女人,恨我一定要让她生个嫡子。天下人恨我得位不正,恨我弑君杀父,你......你当然也恨我。”

永嘉惊得怔住了,身子犹如石头般动弹不得。

“你恨我不让裴清告诉你他就是祁隐,恨我在你们成婚后还杀了裴清.......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恨我,恨朕!”隆顺帝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朕是皇帝!朕是孤家寡人!”

永嘉惊得一时失了语,皇兄怎么知道她知道了所有事情,她分明没有在皇兄这儿表明什么。她仰着头看着有如醉酒般身形不稳的哥哥,神情惊惧惶恐。

“都恨朕.......可是有谁来体谅朕!太子只比朕长了一岁,他平庸无能,却因这一岁,大宝就是他的。好啊,朕忍。可是他想杀了朕,想杀了朕身边的人!朕什么也没做,他却想

杀朕,因为朕比他更有储君之姿!”

“朕不想争,是他逼朕争的。她却不体谅朕,说朕悖逆誓言。可是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如若朕不争,她的性命也会没有呢?朕争了,争赢了,她做了皇后,为什么还恨朕呢?”

“她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不懂,朕真的不懂。还有那些御史言官,朕做得不好吗?不比太子好吗?难道江山在朕的手里不如太子?为什么偏要揪住得位正不正的话不放呢?”

“还有你,永嘉,你不该喜欢祁隐,你不该卷进来。朕一点都不想让你卷进来,可你偏偏喜欢祁隐又喜欢裴清,天下那么多男人,你怎么只要这一个呢?现在,现在连你都恨朕。”

“我没有!”永嘉喊出了声,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哥哥面前站定。

“我不恨你,我知道皇兄你是情非得已,所以我才不恨你。天下人也不会恨你,百姓有了你这样的皇上,日子过得好,没有人会恨你。至于那些御史言官,或许只是要如实记录一些东西,可是,可是没有人恨你!”

隆顺帝晃动的身子停了,悲哀、乌黑的眸看向她:“真的么?”

“真的。”永嘉的眼里泛了泪,“你是我的亲哥哥,从小到大都待我好,除了父皇母后,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裴清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不告诉我的,也知道你想杀他是为了朝局。我不怪你,这么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天下人也不会怪你。”

隆顺帝缓缓地点了头,凝滞、沉重,良久之后,喃喃道:“可是她恨我。”

永嘉落目到棺椁上,无言地张了张口,许久之后垂目道:“皇嫂她......”她可能是没想通。

隆顺帝打断了她,轻笑道:“她恨我啊。”

说着,往后一栽,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皇兄!”

第97章 终局(2)辅弼之臣。

太医说,皇上的身子是好的,可是......可是神志好像不大清楚了。

永嘉听完了话,当时就在奉天殿里差点昏了过去,李福全和小德子惊叫着扶住了她,连灌了三碗酽茶才将她稳住了神。脑袋里的天旋地转过去,永嘉坐在软榻上,望着眼前跪着的太医,眸光狠厉。

“奉天殿即刻闭殿,凡是在此殿内的,皆不得出。”

狂风击打着轩窗,天际浓云翻滚,风雨欲来。

皇帝神志不清,君位不稳,是一场猛烈的腥风血雨。

她紧紧地攥着手,连护甲插入掌心的痛都浑然未觉。进来的太医一一入了寝殿内看过,得出的结论皆是如此。他们屏气凝神地跪在她的身前,乌泱泱一片。

永嘉低了头,耳边,如瀑暴雨击打着轩窗,狂风猎猎作响。

她不知自己这般紧绷了多久,直至最后那根弦快要绷断时,才听得奉天殿殿门的开启的一声响。她骤然轻松了下来,满含哀愁地望向来人。

裴清快步走到她身前,道了一句“别担心”,便疾步入了寝殿。她跟了他过去,却不敢到床前细看,只立在屏风边望着。裴清在榻边诊了许久的脉,眉越蹙越紧。

他起身急急地走到她身侧,永嘉见着他神情如此,压低声惊问道:“怎么了?皇兄不是忧思过度吗?”

“不止是。”裴清摇了摇头,“我去问问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