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微微低了身子,将手指抵上永嘉的唇,轻声道:“我若像抱你一样抱别人,亲你一样亲别人,再和别人......你心里当真就没有一点儿不舒服?”
说罢,就干脆利落地转了身,走了。
永嘉被他刚刚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琢磨了裴清那些话琢磨了好几遍,最后气恼地瞪了屋门一眼。明明是她为他好才做了这个打算,譬如她齐王妃嫂嫂给她齐王哥哥寻丫头,她哥哥都要感动得无以复加将自家娘子贡到桌上当女菩萨拜了,裴清这什么意思?
他都不谢谢她,还指望她心里不舒服?她才不会为着这种事儿不舒服,他爱抱谁抱谁爱亲谁亲谁。
永嘉气恼地洗了漱,又气恼地更了衣,最后气恼地帷幔一拉,躺到床上睡了。
裴清不领她的情就不领,不领了还要去别人院中,这又是个什么意思?明明自己讨到了好嘴上还不饶人,他这不就是白眼狼吗?又要有通房丫头侍奉着又指望她不高兴,裴清这个人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罢了,她大度,不跟他生气。
翻来覆去不知多少回,永嘉没睡着。
床上空荡荡的,光滑的绸缎锦被因着只有她一个人睡,有点儿冷,永嘉只好将身子微微蜷起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在身边了,从背后抱着她,裴清的身上总是很热,她从前自己睡觉的时候总会手脚冰凉,有了他之后整个身子都是暖的。
锦被上,还有他的一点儿药香。这点儿药香勾起了一些脸红
心跳的回忆,他喜欢抱着她睡,睡前还要亲她,再和她说一些让人总是羞得想将脸蒙到被子里的情话。
他和别人......
只是个通房丫头,他难道还敢和一个丫头这么做?
翻来覆去的永嘉登时起了身,撩了帘唤月若,月若这会儿也清醒得很,笑嘻嘻地贴上来道:“殿下,是不是让奴婢去素馨院里寻一寻爷呀?”
永嘉将刚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哼了一声道:“寻他做什么?你去瞧一瞧他们歇了没有,别一时高兴坏了,明日连公差都赶不上办。”
月若瞧出来自家公主的心思了,也不戳破,只道:“那奴婢去瞧一瞧。”回来的时候道:“素馨院中灯火正盛呢,像是还没歇的样子。”
永嘉拉了帷幔,重重地重新躺回了床上,泄怒似的拍了一下裴清的枕头。敢情他当真就这么歇在那儿了?灯火正盛,这都多迟了还灯火正盛?他是不是一时得意忘形忘记自个儿还有公事在身了,果然是小人得志一时间尾巴就翘到了天上。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永嘉再一次起了身,没多想就掀了帷幔下榻,在月若的着急声里匆匆披了外袍趋步往外赶。
寒夜冷得刺骨,平日里最是怕冻的永嘉这会儿却丝毫没觉得冷,只觉得心中一股火烧得旺。远远地就见了素馨院的正屋,果然是灯火通明。她大步进了院中,踩在青石板上传来重重地响,好像地上的石头是裴清似的。
不知为什么,这院里竟然没有人守着,永嘉没多想,只顾着自个儿心中的那些气了,走到屋门前就想推门。可是不知是夜里的冷风还是什么的东西将她激了一激,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她堂堂一个公主,白日里主动给自家驸马爷找了个通房丫头,现在却亲自上门来拿人?不说裴清他自个儿在上头犯了些什么错,只说她自己,永嘉都觉得自己好像中了魔似的。明明是她要给他找的,怎么现在又......
永嘉抿了抿唇,默了一会儿后坚决地转了身,还是留着裴清自己想干嘛干嘛吧。一定是她从前没有干过这档子事,一旦习惯就好了,今天只是第一日而已。
她正要出了素馨院,却闻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不是要寻我么,怎么,不寻了?”
第63章 却上心头(2)“裴大人要带本宫去书……
永嘉惊讶地回了头,屋门没有开,隐在长廊暗处的裴清走了出来,倚在廊下的一根圆柱边望着她。他好像噙着一丝笑,却又好像没有,只是眼神之中换回了那般熟悉的慵懒和胜券在握。
永嘉颤了颤身子,默默地转回了头,道:“我......我走错路了。”
裴清轻笑了一声,仍是交叉着双手放在胸前,挑了眉道:“我竟不知娘子还有半夜闲游的习性。”
永嘉没说话,她抬步子想逃之夭夭,可是不知为什么脚就想被冻住了,一寸也挪不动。紧接着就听到了耳边响起的熟悉的脚步声,再然后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裴清从身后抱住了她,埋在她的颈间里,轻声道:“你终于来寻我了。”
永嘉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又羞又恼道:“屋里还有人呢,你.......”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用晚膳的时候,就让人把她送走了。”
永嘉愣了愣,转过身去看他。她紧紧地盯着裴清带笑的眸子,骤然反应过来自己被他下了套。他将计就计地来这个素馨院里,就是为了等她来寻他。她为什么会来寻他呢?因为自己不愿意他和别人亲近,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喜欢他。
永嘉发觉裴清的眸子变得更深邃、更亮了,她意识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叫她害怕的感觉,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脱身跑走。可是裴清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时间和机会,他将她打横抱起,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行云流水,趋步回了风荷轩里。
立在廊下候着的月若见状,吓得好一刻没缓过神来,然后急急忙忙地给公主和驸马爷开了屋门,就急急地和院中侍奉的宫人们一道退下了。月若不知道公主和驸马爷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该这么做。
还没有来得及等入了里屋,裴清就将永嘉放下,待她稍站得稳了就拥着她将她按到了墙上。永嘉在这阵突如其来的慌乱无序之中深深地忏悔着自己的行径,她不该自以为是地给他找什么通房丫头,好了,现在被裴清拆吃入腹的要变成她了。
可是,可是,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裴清吻她吻得深,意识到永嘉在走神,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低声道:“你还有心思想别的?想什么?”
永嘉躲着他的目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觉得按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最好的法子就是服软。她垂了眸道:“我错了。”
裴清笑了一声,问:“你错什么了?”他说着话,手却没闲着,从她的后颈细细地摩挲到腰间,有如用紫毫笔在宣纸上勾勒着一幅山水画,引起永嘉身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密密的颤栗。
永嘉想低头,可是裴清离她太近了,她甚至没有低下头的机会。她只好有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感那般道:“我不应该效仿齐王妃嫂嫂给你寻个通房丫头的。”
裴清道:“旁人都说这是做娘子的大度,怎么放在你身上,你就错了呢?”
永嘉知道这个答案。因为她不该边喜欢着他边给他寻通房丫头,可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他啊!她从来只当他是自己的驸马爷,可是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会有朝一日喜欢上他。她从前喜欢过的人明明是祁隐,可是裴清和祁隐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她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裴清一直等着她回答,永嘉知道他想听什么,可就是偏不说,抿着唇不说话。裴清看着她垂着眸,长睫一颤一颤的,桃腮粉红可人,红唇水润。他压下心中窜上来的邪火,耐心地、循循善诱道:“因为旁人寻通房丫头不会破坏夫妻感情,毕竟他们本就没有夫妻感情,但是我们有,对不对?”
按着永嘉以往的性子,她应该回他一句“谁和你有夫妻感情”,但是眼下她不敢说话了,自然也不敢嗯声,只沉默着。裴清自然有让她说话的法子,凑过来又想亲她,吓得永嘉只好开口道:“对。”声音细弱蚊蝇。
裴清抵着她的额头,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说话:“别人那样做,是别人,我们是我们。你说要给我纳妾,我不高兴,和今日你要给我寻个通房丫头的不高兴是一样的。我这一生,身边,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永嘉的长睫止不住地颤着,手无处安放,只好紧紧地攥住裴清的衣袍。她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些声音道:“我只是、只是因为听了齐王妃嫂嫂的那些话,想着、想着我若要好好待你,就该、就该......毕竟我们、我们......”毕竟我们还有个不成文的约定。
裴清的手覆上她的手,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我一直都愿意等你,我想,今日,我是不是等到了?”
永嘉陡然看向裴清的眼睛,乌黑深邃,这会儿没有沾染上分毫的杂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恍若无边的山谷里等待着一句外界的传音。永嘉的心飞快地跳起来,这一次,她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她仍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我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不愿让他与旁人亲近,也知道自己是后知后觉地醋了。可是,可是真的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他吗?说不定是因为他是她的驸马爷,她天然地觉得他就该只有她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