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我都不认识那些人……”维桢是个有人疼爱就益发娇气的性子,青葱似的小手扯住沈飞一抹衣角,上扬的秀靥泪水涟涟,一径气弱声嘶地抽泣起来。
沈飞恨不能将她连骨带皮生吞入腹,搂了她的腰在她鬓边亲了又亲,“别怕,别怕。往后有我在呢,没人敢碰你一个指甲盖。”
撒过娇,维桢后知后觉地发现俩人的相处过于亲近,不禁害羞起来,坐直身子道:“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沈飞心念一动,抬起她晶莹剔透的下巴尖,道:“那桢桢准备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但凡,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
“自然。我要的,只有桢桢能给。”沈飞的声音梦呓般低沉,“我要桢桢当我的女朋友。”
维桢错愕,“你,你喜欢我?”
“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沈飞目光带着灼人的热力贪婪地在她脸上逡巡。
维桢似被他眼底热浪灼痛,微微垂下眸,讷讷道:“可是我还没有谈恋爱的准备,我也没有,没有……”她想说她对沈飞并没有男女之情,然而对上沈飞彷佛情深似海的双眼,一时不忍直言。维桢是从来不会当面教人没脸的,何况是对着初见就待她无微不至的沈飞。
沈飞洞悉她未竟之意,不以为忤道:“桢桢不喜欢我,可是也没有喜欢上旁人对不对?”
维桢摇头,她未遇到中意之人。
沈飞循循善诱,“桢桢,你这样柔弱,偏生得如此招摇,总是需要一个男人护着你的。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待你还不够好么?”
“你就不能只护着我吗?”为什么一定要附加条件呢?维桢瞋眸,清晬晬的一双妙目希冀地凝睇他。
沈飞心都醉了,缱绻道:“我这样喜欢你,当然愿意时时刻刻保护你。可是我有军职在身,免不了离开处理公务。我在时,自然没人敢指染你,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呢?”他抚上维桢的脸睑,“就算我通告全校沈飞钟情于你,如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别人也会以为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拿你当个消遣的小玩意儿,不然为什么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给你?”
“桢桢,永远不要高估男人的理智和自制力,尤其是面对自己无法抗拒的诱惑时。” ? 他鸷视着维桢,“难道你希望今天的事再一次发生?”
维桢神魂慌乱,身子已打起颤来,“不要,我不要……”
她是个未曾经历过任何风吹雨打的孩子。母亲和母亲身后的莱昂.垌文迪许自小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方瑾儒有担忧维桢离家之后的日子吗?
自然是有的。所以她叮嘱爱女不得谈恋爱,论理女儿不可能爱上任何男人,然而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维桢如此姿容,便是木头一块,也能牵动人心,不若安安生生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返回,省却不必要的麻烦;其次是不得擅自离开学校,以免遭遇人身危险,伽利斯联邦第一军事战略学校是联邦军事人才至关重要的培训基地,也是全联邦最安全的所在之一。
遭遇霸凌?她的女儿温顺恬静,知书达理,又生得煦色韶光,别说是男人,连女人都不舍得她落泪。
方瑾儒并不懂人心的阴暗鬼蜮。前后两辈子都有无数的男人为她前赴后继,为她赴汤蹈火。前生有闵祁山,闵西廷,更有一个超脱尘世,长生不死的堕久;这辈子则是手握国之重器,在整个IB1101星系都举足轻重的罗霂兰帝国王储莱昂.垌文迪许。她所经受的诸多苦难其实多是源于她一往无前,不留余地的性格。方瑾儒此人,面若婵娟,偏偏心如磐石。
自由是她历经两世的求而不得,她遭遇过的男人一个个位高权重,偏生每一个都想将她禁锢在身边。
方瑾儒跨越了时间的长河,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恢诡谲怪之事,然而她其实与她年幼的女儿维桢一般无二,不曾真正经受过外界的摧残磋磨,她只是从一个华丽的牢笼辗转到另一个更为华丽的牢笼,她始终是一只被娇养的金丝雀,从来没有逃出生天,翱翔天际的机会。
莱昂.垌文迪许虽然不是维桢的生父,对她委实是一副慈父心肠。他操心过维桢求学在外的生活吗?当然。
所以他在维桢的芯片终端打入用之不竭的金钱;往罗霂兰驻赛罗星大使馆派遣了一队皇家御前侍卫;亲自交代帝国外交部部长与赛罗星当地政府交涉,严正声明交流生童维桢在罗霂兰帝国王储心中不可估量的地位。自维桢踏足赛罗星球的当天起,星球出入港口以及所有对外输送平台的驻守兵力增加了三成。
无论是方瑾儒,还是安斯艾尔.垌文迪许,莱昂.垌文迪许,他们都是以长辈的身份去关怀照料维桢。他们不曾跳出这个身份去看待一个被养得天真烂漫,偏偏生得烟霞色相的小女孩儿在虎狼环伺,弱肉强食的军事学校里会遭遇到的事情。
要知道,这里集合了全联邦最意气风发的男孩子,他们身强力壮,不知道天高地厚,精力旺盛得无处发泄,又正正处在知慕少艾的年华。
0009 第八章 沈飞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才好
不过是一点点的风霜,就将维桢唬成了惊弓之鸟。
维桢的家庭与时代是格格不入的。父亲安斯艾尔.垌文迪许对妻子言听计从。母亲方瑾儒是古华夏时代守旧清高的文化人,自小喝的是汤色蜜绿金黄的冻顶乌龙,穿的是以丝绸手工缝制的唐装和旗袍,器皿只用珍珠白映孔雀蓝的青花瓷,家具一律以花梨木,鸡翅木打成。即便是再世为人来到了星际文明年代,她的观念仍旧停留在过去,并没有随着历史的潮流向前走一步,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遗老遗少。维桢在母亲方瑾儒处接受的是古华夏旧时代大家闺秀的教育。
今日遭遇的事对她而言是羞于启齿的,她甚至不好意思向父母提及。
沈飞对维桢家庭辛秘所知寥寥,对维桢这个人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不过区区几句话,已将她逼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桢桢,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至少不舍得欺负你,对不对?”
“你不会吗?”维桢谛视于他。
小女孩儿眸含秋水,清凌凌不沾染半点世俗尘埃。
沈飞不忍心迎着这样一双眼睛虚与委蛇,“傻孩子,你是愿意被全军校的男孩子欺负,还是只被我一个人欺负呢?”
维桢刹时脸色煞白,她的手指抖了又抖,犹存了一丝侥幸之心,怯生生地凝眸于沈飞。
沈飞微翘了嘴角静静地注视她。
“啪嗒”,一滴泪打在沈飞手上,削葱根般的小手指软绵绵地搭到他掌心。
沈飞知道她这是妥协了,一时大喜过望,将人抱起来放到腿上,“真是乖极了。”又柔声道:“宝贝儿,我有什么不好的呢?”
维桢一怔。沈飞待自己体贴入微,又相貌英俊,自然是个极出色的男子。只是交往而已,又不是结婚;她并没有男朋友,试一试又何妨呢。譬如逛街见到一双漂亮的鞋子,试穿一下有何要紧,若是不合脚,到时候再换就是了。她拼命地说服自己,然而内心深处又分明知道,这种事不是条理分明,能够自圆其说就可以的。如若不然,何以会有那样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允诺过母亲在联邦求学期间不会与男孩子有感情纠葛。她认为母亲是担心她爱上这里的人,会为了爱人抛弃父母,所以只要她毕业之后回到罗霂兰,听从母亲吩咐在她的身边结婚生子,陪伴着她,那对母亲而言,自己是否在联邦交过男朋友,也就无关紧要了。
至于沈飞,她注定是要教他伤心一回的。不由忖度,若是在这六年里,自己对沈飞好一点,让他时时都快快活活,总不枉他们相识相交一场,也算是对他一片痴心的一点回报了。毕竟有些夫妻结婚不到六年就离异了呢。
她不敢在明面上违逆母亲,又无法拒绝沈飞。她需要沈飞的庇护,毕竟如今的局面不是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能够应付的维桢俨然一派小孩子心性,兼之感情极端淡漠疏离,眼前有解决难题的捷途,便不会生出半点向父母长辈倾诉,寻求帮助的意识。
心中百转千回,脸上不觉带出几分郁郁之色。
沈飞便抱了她轻声细语地哄劝,曲意俯就去讨她欢喜。
维桢自小就不是个任性的孩子,更不会刻意刁难人,渐渐的也就破涕为笑。
听得沈飞讲述,有个机甲作战单兵在模拟舱里将感应阀调得太离谱,训练时操作有误让机甲劈了个叉,因痛感值过高,太过逼真,出来后好几天都跟个螃蟹似的横着走路。她更是捂住嘴娇滴滴地笑出声来。
“桢桢,你不知道我有多稀罕你。”
维桢听了这样情意绵绵的话,饶是孩童心态,冷心冷肺,亦生了点恻然,更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冲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