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可能是迟来的叛逆发作,他们越是森*晚*整*理反对,他越要去做,还因此闹到离家出走,连父母和哥哥们的所有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直到死,不仅没能见上一面,连声音都没能再听到。

他以为父母哥哥们是看了那些黑热搜更加觉得丢脸,所以才一直没来找他。可现在,裴清昀竟然告诉他,大哥虽没来,当时反对得也很激烈,却偷偷地找了裴清昀,让裴清昀照顾他?

他没记错的话,大哥与裴清昀并无私交,顶多是商业场合见过几次,不是朋友,只能算认识,甚至于裴清昀这样的身份来说,被找上的时候,说不定都不知道段景盛是谁。

段嘉木完全想象不到,大哥厚着脸皮拜托裴清昀照顾自己的样子。

他的大哥可是从小就很优秀出众,一路被人仰望着长大的存在啊,可他却为了自己弯下腰去求别人。

他也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上辈子的自己被骂到要退圈时,公司完全没有为难他,甚至没有要他赔偿一分一毫的违约费。

裴清昀没想到这么平常的一句话,竟把段嘉木惹哭了。他有点无措地伸手,像是想要给他擦眼泪,也有可能是想抱抱他,但他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放柔了声音问:“你怎么了?”

有时候,人是不能被温柔对待的,裴清昀一句包含关心的简单话语,听得双眼通红的段嘉木顿时控制不住眼泪,他问裴清昀:“什么时候?我大哥他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他的声音发着抖,像是有着无限的委屈和心酸,让人联想到被宠爱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跟家长告状时的样子。裴清昀不知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联想,但他很认真地回答:“上个月,一次商业酒会上。”

他当时很惊讶,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彼此话都没说过几句,段景盛的长相气质又偏清冷严谨,看着就不像是会低头求人的样子,可他却托了关系求到自己面前来,说是家里不听话的弟弟非要入娱乐圈,进了他家旗下的娱乐公司,央求他照顾一二。

这让他十分好奇,想着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段景盛这样的人为了他不惜折腰。他让人找来段嘉木的资料,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其实是有一点失望的。

这个叫段嘉木的少年虽然笑容干净,眼睛澄澈,可他出身豪门,集团业务有一家在圈内极负盛名的娱乐公司,毫不夸张地说,各色各样的人他都见过。

他并不觉得少年如何惊艳,亦看不出他有何超出常人的优点,档案履历上也无出色成绩。但应诺之事,他自然履约,因此,他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去叮嘱聚星的负责人,让他们对段嘉木多照应一些,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把人家给睡了。

“上个月……”段嘉木低声重复,他入圈还不到3个月,他大哥在一个多月前就在帮他找关系。他想:大哥是只找了裴清昀,还是找了很多人?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一声,眼泪哗哗地流。他边用胳膊擦眼泪边说:“谢谢你告诉我。”说完退后两步朝裴清昀鞠了个躬,然后跑了开去。

这一连串的行为很是突然,饶是裴清昀冷静沉稳,也看得怔愣了片刻,等他回过神来,段嘉木早就跑出了一段距离。

他快步追了上去,看到段嘉木在路边停了下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就钻了进去,最终,他只能目送出租车远去。

第9章 第 9 章 他好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近乡情更怯。段嘉木头一次产生这种情绪的时候还是两天前,确切来说,是上辈子死的前一天。

他被人关了半年,过了半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了家,却发现他住了许多年的别墅有了新的主人,茫茫世间,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的家人,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此刻,他站在大门前,隔着铁门往里望,通往主屋的小路两边种满了月季,花开得正好,在春末的暖风里轻轻摇曳,婀娜多姿。

可他不是个雅客,无心欣赏这春色。他几次抬手又放下,始终不敢按响门铃,怕门打开后,会像重生前一样,出现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他更害怕,怕见了父母哥哥们,他们非但不责备一意孤行到用离家出走来逼迫他们同意的自己,还会温柔地拥抱他,问他离家的这些时日里有没有受过委屈。

他不怕被骂,甚至希望挨一顿打,可他知道,他的亲人们不会。

段嘉木想到此,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他想到上辈子,他在离开别墅后打父亲母亲的电话,电话里的女声一遍遍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不敢再去打哥哥们的,坐在路边拿手机搜索他们的信息。原以为没那么容易,可他用大哥的名字进行搜索,立即就跳出来无数条内容,他颤抖着手点开其中一条,才看到第二行,冰冷的文字明确地告诉他,他的大哥段景胜发生了车祸当场身亡

他忍着悲伤往下看,消息里明明确确地说到,当时车里还有别人,是死者的父亲与兄弟,父亲用身体死死护住儿子,才保下来他二哥半条命。

新闻报道当然不会这么写,他们用着看似关怀,实则冷漠无情的文字写到:经过抢救,段惊声虽被截去了双腿,但最终活了下来。

段嘉木完全无法想象,他那个以舞蹈为生的二哥没有了双腿,要如何接受自己再也不能跳舞的事实。他更无法想象,他的母亲要如何承受住这巨大的打击。

他近乎自虐地把每条相关的信息和视频都看了一遍,发现父亲和哥哥们发生车祸的那条路,通往他所关押的地方。他不敢猜测,他们为什么会走那条路,因为那条路通往郊外,与他们上班的方向相反,也不是回家的方向,路上也没有任何景点。

这一场车祸,绝不会仅仅是意外那么简单。而且,他还有一个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父母和哥哥们一直都关心着他,为什么直到他死,他们都没有再出现?电话微信拉黑了联系不上,他们可以用别的号码给他打,就算他不敢接任何陌生人的电话,他们还可以来找自己。

虽说他自全网黑后就把自己藏了起来,可以当时他家的条件,家里人若要找他,并不至于找不到。

重生前他以为家人们也厌恶自己,所以没注意到这些疑点,此时他重生了,并且知道了家人至少他大哥并没有讨厌他,甚至还很关心他,上辈子的很多事开始变得不合理起来。

段嘉木最终没有按响那道门铃。他甚至在看见别墅里走出来一个人后立刻躲开了。

他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父母哥哥们的疼爱。他想,要是没有我,他们就是健康幸福的一家人。

最后,他借着爬满了栅栏的蔷薇的遮挡,看清了出来的人是他的妈妈,她拿着剪刀剪了几朵开得正好的月季,剪到第四朵的时候似乎被刺扎了一下,段嘉木在喊出声之前紧紧地捂住了嘴,含着泪的双眼看着妈妈低声像是说了什么话,在花丛里站了会儿就进门去了。

他倚着栅栏放任自己发泄了一会儿情绪,而后抹干眼泪离开了。

他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醒来后情绪消耗又太大,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走出别墅区的段嘉木站在路口打车时,感觉到身心都十分地疲累,急切地想要得到休息,当司机问他去哪里的时候,他想到的是睡觉。

可他不想回公司给他准备的宿舍,当初为了体现两人感情好,段砚非要他跟自己住同一个公寓,现在的他虽说不怕跟段砚撕破脸,却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脸。

那去哪儿呢?段嘉木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打算找家最近的酒店住一晚的时候摸到了一张卡片。

他拿了出来,发现是裴清昀的名片,上面非常简洁的只写了名字和电话号码,一看就是手写的。

“字还挺好看的。”段嘉木盯着“裴清昀”三个字看,沉稳挺拔,跟他本人还挺搭。

他收起卡片,不再纠结去哪里,直接报了酒店的名字。

中午他出来得匆忙,嘉安酒店的豪华套房他还没退,房卡也还在他的裤子口袋里。

想到他花了大价钱订的房间自己完全都没享受到不说,还被折腾了一晚上,顿时就想打电话把裴清昀骂一顿,所以,只是借他的房间睡一晚不算占他便宜。

睡前他关了手机。上辈子加上重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他不想睡着后被人电话吵醒,尤其是被段砚吵醒。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过了凌晨5点,外头天光微亮,世间一片安静。

他抱着被子醒了会儿神,然后摸到手机开机。果不其然,未读短信28条,未读微信53条。短信都是他睡觉这段时间谁给他打过电话的通知,他扫了一眼,有三个人,李全,段砚,和一个未备注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