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摇头道:“没兴趣,仅是心里不舒服。大家都是在世上走一遭,何苦要为难别人一生?”
小虎用极小的声音沉吟道:“妾不知道,原来君临天下、大權在握之后,还会考虑卑微之人的感受。”
秦亮沉默片刻,说道:“卿观察孩童,见识一点新奇的东西、便能乐不知疲。人能否感受到莿激愉悦,实际上与自身的关系更大。等到什么都见识过了,即便再怎么穷奢极欲,也只能得到一点点愉悦。代价太大,没必要太执着。”
皇帝简单几句话,没有引经据典,小虎竟觉得非常有道理!
小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脱口道:“陆抗前妻张夫人,陛下并非因为、没看上?”
秦亮轻轻颔首,竟坏笑道:“不过她为了前夫、愿意屈辱牺牲,还真是挺莿激。”
小虎心里乱糟糟的,也大概明白秦亮的意思。人道是帝王心术,秦亮却很独特,他经常敢于承认、而非满口仁义道德,但他有所不为、只是想想而已。
这时秦亮转过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小虎,又轻声道:“亲近一个人,不只是一时因美貌而动心,还得大致了解她的为人、过往。气息的吸引,才愿意长久相处。吴国我最喜欢的女人,还是小虎,我不会忘记卿的情义。”
她顿时觉得脸上发烫、脑子晕乎乎的,大胆地抬眼与秦亮对视,愈发觉得他英俊好看了。秦亮的歪理还真没说错,小虎寻思、即便秦亮长得比较丑,此时她估计也会觉得很顺眼。男女之间原来可以这样相处。
小虎垂目道:“妾不过是残花败柳,已经这个年纪了,嫁过人、生过佩兰,陛下还看得上吗?”
至于皇帝没有提起给她名分的事、小虎早给忘了,主要是皇帝的意思,明显是要负责、“愿意长久相处”,那她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妃嫔有名分的、甚至生过皇子宫女,也有可能几十年见不到皇帝一面,她们都不敢奢求什么长久相处!
秦亮用她的话道:“难道这个年纪了、不该嫁过人?朱据都死了、还能与我争小虎不成,在乎那么多做甚?”
虽然小虎有自知之明,但谁愿意被人嫌弃呢?小虎的情绪涌动,又想起了在西陵那晚、难以描述的新奇感受一次次地轻如飞天,她心中急得难熬,只想主动再体会一次,马上被他凌辱。但不知不觉中,两人竟然走进了台基上的上房!
看着熟悉的环境,小虎一下子冷静了不少,脑海中浮现出了几案上摆满食物、酒水的场景,两人分食一瓢的庄重肃穆仪式。稍微清醒之后,她也意识到,建业的冬月底、天气比当时在西陵寒冷多了,若是像上次一样解开衣襟敞出来,估计人要冻生病。却不料秦亮开始动手动脚,伸手握住了她的侧腰,小虎闻着秦亮身上干净的气息、感受到有力的手掌,顿时身体就变得绵軟无力。
她荭着脸道:“天气太冷了,陛下停手,别再这样,呼!”秦亮沉声道:“我坐到木案一角,卿拥抱我之时脚也有地方放,卿伸手试我的胸膛,很暖和。”小虎忽然想起、先前谈论张氏屈辱牺牲的事,不禁脱口道:“君故意把妾引到此地?”秦亮道:“卿不说我还没想到,不用太在意的。”
然而还是不太好,地方不对,小虎心里充斥着恬不知耻的自责、羞愧难当,可是已经没法反抗了。她想到抗拒推开秦亮,便犹如寒冷冬天的清晨、想要掀开被褥!脑海便已被滾热温暖的期待占据。
小虎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给皇帝留下婬妇的印象,这才终于推着他的胸膛抵抗了一下,却犹犹豫豫一点也不果断。上次在西陵,她是被俘凌辱、就该抗拒的,当时就忘了,加上此刻她还清晰地记得上次的感觉,更是无奈、无力反抗。没一会,小虎就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她是睁着眼睛的、却仿佛什么也看不到,眼前浮现的只有凭借触觉想象的事物意象。偶然间她稍微回过神来,才发觉房门居然没关,好在这个庭院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还是让人有点緊张,小虎不禁盯着门外苍白的天空,门楣就是天空的边缘、边缘不稳定地抖動变幻着,天空的一片白也时宽时窄。
渐渐远去的回忆、仿佛已有了一层浅色的朦胧迷雾,印象更深的记忆覆盖了过来,必定会让人遗忘掉很多东西。就像深色的颜料,总是能抹除浅色的画卷。
第865章 纷扬雪落
相比北方冬季寒意浸骨、真能冻死人,江南的湿冷还是没那么严重的。
只不过小虎这样身份的人,平常不用干活、安静地呆着不动,自然容易手脚僵冷。但若像那些侍女一样保持活动,就会发现南方其实也没那么寒冷。
就像现在、因为小虎的裘衣仍披在身上,她都出汗了。濕热的气息中,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她也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她的双臂搂着秦亮的脖子、正把汗津津的脸靠在他的颈窝里。
“呼……”小虎深吸一口气之后、又长长地呼出来,仿佛浑身被掏空般的疲倦袭上心头,同时又有一种难言的平静惬意,甚至嘴里的唾液也好像忽然变甜了。小虎已经精疲力竭不想动弹、只剩下些许疼痛和平静的感受,但刚才一阵阵的强煭感受还记忆犹新,所以她的肌肤依旧贴紧秦亮、舍不得松开。如同面对满桌子的佳肴美味,她知道很好吃、心里对佳肴的贪婪也没消散,可惜肚子饱了实在吃不下。两人就这么拥抱着休息,沉默了好一会。小虎感受着衣裳里的手掌搂住她的腰、轻轻的抚着,她的眼睛迷离地看着门外,几乎要这样睡着了似的。
这时秦亮的声音道:“全公主做过些什么事,小虎若是知道、可以找时间与我说说。”
小虎先是“嗯”地随便回应了一声,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不得不努力集中精神。因为她心里清醒着,不管怎样、怀里的人是大權在握的帝王,只要谈起什么事、那便可能有很大的后果。
从秦亮提起、大虎全皇后来过,到后来漫步时说的一些话看来;他大概正在考虑、怎么处置大虎,刚才应该就是在问小虎的意见!
然而秦亮问的方式很巧妙,他没有直接问小虎、想怎么报復全公主;如果那样问,小虎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可能会违心地宽恕全公主,毕竟是小虎的亲姐姐。
换成秦亮刚才的说法,只要小虎谈谈全公主做过的事,秦亮就能从言谈之中、知道小虎的真实态度。
小虎想到这里,又多说了一句:“妾下次再谈此事罢。”
刚才小虎动也不想动一下,经过这么一提起精神、她终于有了心力。小虎随即离开秦亮的腿,见秦亮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她便立刻避过身去拉拢衣裳和裘衣。小虎收拾了一阵,又掏出一块布绢、小心地轻轻揩鬓发上的汗濕,接着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鬓发。她看了一眼刚起身的秦亮,又上前帮他擦拭了一下额头和发际。
“会不会有气味?”小虎垂目小声道。她感觉深衣中有点不适,不过问了也是白问,她与秦亮两个人估计都闻不出来。
果然秦亮摇头道:“我闻不到。”他接着又道:“卿穿着这么厚的裘衣,一会在庭院里走一圈,应该就不会有气味了。”
小虎想了想道:“妾这会还是不去见王贵妃了,只能派个侍女去说一声辞行,然后把张家女郎叫出来。”
秦亮握着她的纤手,点头道:“也好。”
小虎寻思、不容易瞒过王贵妃,这种事确实有点尴尬。但张家女郎未经人事,当然不懂,小虎还得把她们送回去才行。
安排了一番,小虎向秦亮告辞,没再去隔壁的庭院、径直到前厅庭院里等着大嫙小瑶。待姐妹俩出来,小虎便带着她们乘车离开。
马车驶出府邸没一会,外面就传来随从的声音:“下雪了!”
坐在对面的小瑶最先掀开车帘,漂亮的大眼睛里露出了惊喜之色,立刻发出“呀”地一声,转头道:“义母快看。”
“看到了。”小虎应声,也挑开了旁边的车帘,只见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雪。
周遭的建筑、景物都变得有点朦胧了,雪花比雨点更轻,在空中纷纷扬扬、轻缓徘徊,看起来莫名有一种缠绵的意象。不知为何,她好像在雪中又看到了那略显忧郁深沉的眼神,在马车行驶的些许风声中、听到了那个声音,每个人都是来世上走一遭。
小虎顿时有点失神,先前在庭院中漫步时、可能是她提着心有点緊张,当时注意力不太集中,这会才再次想了起来。他又说只能得到一点愉悦、代价太大没必要执着;此刻小虎回味,感受到了其中的自制和沉稳。
明明皇帝挺年轻,却好像与小虎这个三十余岁的寡妇很谈得来。小虎这个年纪,经历过不少事,即使曾是公主、人生也到了望到头的时候,对于秦亮给他的那种安稳的感觉、希望,着实很容易沉迷。吴国虽然覆灭了,但小虎自己却宛若得到了新生,毕竟吴国本来就已不属于她、之前她连生存都有问题!
就在这时,小虎被打断了沉思,因为小瑶刚从摇晃的车厢里走了过来、还往小虎的怀里钻。小瑶特别喜欢小虎抱着她,小虎其实也喜欢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女郎,只是今天小虎双腿并拢着仍有点不适。
小虎转头看时,不经意间发现、大嫙也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大嫙的实岁应该在十五左右,这个年纪的女郎、总是会想一些缥缈微妙的东西,心思十分敏感。小虎也经历过那个年纪,只是后来回头一想,当年的想法似乎很幼稚可笑,心思好像确实很多、实际上关键的事却一件也没想明白。
“义母,下雪了好冷。”小瑶就要简单不少,她就是喜欢被小虎抱着、被人疼爱。
小虎只得把她抱在了怀里。说话声终于让大嫙回过头来,大嫙也恢复了正常、看了小瑶一眼:“汝都多大了?还缠着义母。”
“哼!”小瑶瞪了姐姐一眼。
小虎看在眼里,忍不住又想起了大虎。她心里五味杂陈、乱糟糟的,暂时不愿意去多想了。马车正在向张布府上驶去,小虎要先应对朱夫人。朱夫人那边的考虑、自然也比大嫙那点心思复杂不少,至少会涉及到家族前程。
下雪对于秦亮玄姬等来说,倒不算稀奇。他们常年住在洛阳,每年都要下很久雪。不过这是今年建业的第一场雪,大家仍然很高兴,遂温了美酒、一起在庭院里赏雪吟诗,秦亮中小学时背过不少诗词、附庸风雅还是可以的。
先前刚回内宅之时,秦亮说过有些事明天要做、今天打算再多想一下,如今也没顾得上。他先是赏雪,天黑之后,便只想与玄姬吴心去暖和的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