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盘腿坐在地板上,沉下心冥想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感觉到。脑子里除了朝廷里的事,便是妇人白花花的意象,自己可谓是俗不可耐,完全没有一个道家人的修为。
他也不好继续质疑垄上公,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不必吃那些奇奇怪怪的重金属。他只是又问了一遍:“仙人坚持要将察觉炁体、传授于我,所为何故?”
垄上???????????????公道:“大王从未想过,一窥天地之道、宇宙(时间空间合称)玄机?”
秦亮怔了一下,与垄上公对视了片刻,两人的目光都有点复杂与无奈。垄上公叹了一声,沉声道:“老朽与大王恐怕都窥不到了,不过老朽仍希望、以后有人能见到。”
缓缓踱了两步,秦亮只能点头回应。
垄上公的声音道:“只有天生的炁体奇异者可以察觉,否则无论怎么引导、或者自行感悟都没用。”
这倒正应了某名人名言的后半句,极不励志,关于百分之九十九努力、以及百分之一天赋。
垄上公接着说:“这样的人极少,数十年不见得有一人,老朽也是因此天赋、受了一位素味平生的高人传道。但出现了炁体奇异者,仍然极难遇到帮助引炁的高人;若靠自己感悟,多半是不得其道。长此以往,察觉炁体的人便会消失。”
秦亮明白垄上公的意思了,遂开口道:“因此经脉起初并非人们想象,而是有人自行感悟,亲眼看到……察觉到了炁的运行?”
垄上公点头道:“多半是这样。炁体可以影响肌体五脏,肌体反过来也能影响炁体;身体死则炁体消散、炁体消散则身体神志不清。郎中们察觉不到炁,医术高明饱读古籍者,只是通过肌体血液、想象推测炁的状态。”
秦亮恍然道:“原来如此!陆师母所言、奇人能看到经脉,说辞也不能算错。世上不时会出现一个神医,硬是用抽象的经脉之学、治好了许多大病,说不定其中就有人能察觉到了炁。”
垄上公道:“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少。故老朽近年在寻找感悟之道,想留下一部书,以使后世炁体奇异者、能够自行感悟。”
秦亮道:“便是仙人在上午所言,感官、道德、感悟三重境界?”
垄上公赞道:“大王真乃洞察秋毫,不过老朽还在设法、想要明白其中过程。因为老朽起初也是高人所传,故对于感悟、仍
然头绪不清。”
秦亮呼出一口气道:“明日下午开始,我便请仙人来此阁楼中传授。此事不要说出去了,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仙人云游四方、隐居山林,别人找不到,我可是没法去别处。”
垄上公拱手道:“愿遵大王之意,老朽告辞。”
秦亮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吴心,吴心一声不吭、但她是可靠之人。不过秦亮还是招呼让吴心近前,附耳悄悄说道:“叫奴仆给垄上公备热水沐浴。”
吴心抬眼看了一下,揖道:“喏。”
秦亮则继续在阁楼上呆了一阵,犹自琢磨炁体是什么东西。
过了一阵,吴心又回到阁楼上了。站在空荡荡大柱子间的秦亮,转身看了她一眼。两人沉默了一会,吴心开口时音色依旧有点沙哑的:“大王真的相信那老头所言?”
秦亮道:“暂时也没法证伪。”
他大概有点相信了,因为可以自己体验。垄上公没???????????????有扯高深晦涩的玄学理论,言论中虽然包含了老子、庄子等人的思想,但不注意还听不出来;这便是只想把理论说清楚而已。关键是炁体能自圆其说,譬如例举的经脉、真像那么回事;秦亮也觉得,创立经脉学说的人,不太可能仅靠想象、去搞出一整套不存在的东西。
这时秦亮忽然想到,上午一遇到危险、吴心就把他看得最重要,一时有些动容,遂道:“我很舍不得卿干冒性命之险。”
吴心轻声道:“妾的作用正在此处。”
秦亮摇了一下头道:“若是炁体真能知凶吉,以后卿也不必为我冒险了。”
吴心竟露出了一丝笑意:“妾不太信他的说辞,或许只是以退为进、想从大王这里获取财货罢了。”
秦亮想了想道:“垄上公是修道之人,读过不少书,年纪也大了,似已无心于享乐。”
吴心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道:“有些人活得很容易,以至于整日声色犬马、都不能满意。而大多人活着很难,尤其是见过好日子的人,更难再回到原地。妾以前回去过儿时居住的地方,实在难以忍受。妾以为,即便是修道者,亦不会喜欢充斥蚊虫的茅草棚屋,破旧脏污的衣裳。”
不管吴心说什么,秦亮都会耐心地听着,因为她不是经常说。他听罢还点头表示了认同,因为不只有吴心经历过苦日子、秦亮亦是如此,他觉得难熬的苦,除了匮乏的物质、还有枯燥无回报的工作。
吴心看了他一眼,又说了一句:“大王才是将妾救到了彼岸的人,生怕妾受一点罪。妾有时候反而不安心,只恐太好过了、就会随时失去!”
秦亮随口道:“人不是天生就该受罪,若是受得了罪、定有受不完的罪。”
吴心看着他,忽然神情复杂,有点出神。刚才那句话、好像打破了她的观念,又因出自晋王之口,所以才会让她反应那么大。
......。......
赪譂祆悟趣堌第696章 食君之禄
洛阳的冬月间,气温已然很低。若是不穿厚衣裳呆在室外、时间稍长便真的扛不住,与蜀地那种只是僵手僵脚不一样。
王宫前庭阁楼的西厅里屋,炉子里红彤彤的,烧着河内郡运来的上好石炭。
炉子上连接着一截铁皮卷成的铁管,煤烟便顺着铁管、进入建造在墙壁上的砖土烟囱,然后排出室外。饶是如此,石炭燃烧依旧有气味弥漫在屋中,不过里面的椒房、便完全没有烧石炭的气味了,只有淡淡的花椒清香。
椒房中那卷写在竹简上的《素女经》依旧在那里无人问津,不过屋中之人、是秦亮与一个老头。吴心穿得整整齐齐,只在旁边看着不说话。
秦???????????????亮与垄上公都没有脱光,只是去除了厚重的裘衣外袍,仍旧穿着里衬。大多时候、垄上公都没有触碰到秦亮,偶尔倒是会用手掌贴着秦亮的肌体慢慢移动,为之引炁。初时秦亮根本感觉不出来、垄上公究竟在干什么,见垄上公闭着双目推动手掌,秦亮甚至有一种正在接受盲人按摩的错觉。
但此时秦亮也明白过来,垄上公无论是引炁、还是察觉,都不需要脱光衣服!昨日秦亮脱得只剩一条小衣,完全不必要;估计垄上公只是搞不清楚“异相”,因为好奇,才会想用他自己的炁体、尽量贴近秦亮的炁体。此事让秦亮有点生气,不过他想知道、炁体是否确实存在,故而忍了!
随着垄上公引炁,秦亮竟真的有了一些感受,便是恍然之间、觉得内脏血液与头顶有什么明显的触动!也不知道是否属于心理错觉。秦亮提及此事,垄上公却道:“大王还完全不能察觉到炁体,不过正如老朽所言,炁体会影响肌体,故大王感觉到了肌体的反应。”
反正疗效不明显、效果很缓慢。垄上公告辞时,精神倒显得十分呆滞、反应迟钝,大概也需要时间汲取混沌、修复自身的炁体?
之后秦亮只是每天下午、才在西厅里屋召见垄上公,引炁到傍晚;别的时间,并未耽搁他过问军政事务。
毕竟就算垄上公所言都是真的,炁体也无法改变人
的处境、朝廷形势,几乎不能直接影响到现实。譬如垄上公自己,听说他提前数日、便察觉到了凶兆,但还是被人绑来了洛阳,毫无办法反抗!如果秦亮在现实里把事情搞砸了,炁体帮不上他任何忙,肉身被灭、则炁体亦将消散。
十一月下旬,相国府派往幽州的使节回来了,同行到洛阳的人、还有卢钦与张华。
放羊者张华在洛阳毫无人脉,也没有住宅和产业,便径直跟着使者、一起到了相国府面见秦亮。
张华弱冠年纪、非常年轻,相貌仪表相当不错,面部棱角分明、五官端正,长着浅浅的山羊胡,文士打扮、却又不乏正直干脆的气质。难怪当初他的涿县???????????????同乡、已经身居中书监高位的刘放,会看上张华,想把女儿嫁给他。秦亮与他交谈了一会,感觉此人不卑不亢,口齿清楚、说话有条理,几句话就能听出,这是个辨是非、明事理的人。
秦亮甚喜,至于张华的文才都不用考验,弱冠年纪写的文章、已能入名士山涛的法眼,必定不会差。正好相国府缺个大农,秦亮当场便征辟张华为大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