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漂亮的单眼皮眼睛低垂着,脸微微侧向一边,看起来很温柔,很招人怜惜。不过她的姿态动作却是温柔中透着刚,舒缓而端庄的气质里,动作很平稳。没有劲的人、很难让姿态平稳。这美人莫不是文武双全?
夫妇入席,在铺筵上跪坐下来。侍女上前,先把两只碗盛了一些米饭,另一个侍女则从烤乳猪上切下两小片肉,分别放在碗里。
秦亮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肉和米饭全吃了,完全没吃饱,幸好去迎亲之前就吃过了一顿。王令君则只是轻轻咬了一口肉,夹了一筷子米饭,十分秀气。
这时侍女把一只葫芦从中间破开,在两瓣葫芦里各倒上酒递上来,秦亮没注意、一口就给喝干了。片刻后,他才想起还要交换,一时间只得把空的葫芦瓢递给王令君。
王令君轻轻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依旧做了个喝的动作。
秦亮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出错。
主要是刚才他有点走神,一直在看王令君的相貌,实在太好看。干净的瓜子脸没有涂抹丝毫别的东西,但颜色却纯粹而明艳,玉白的皮肤、乌黑柔顺的秀发,朱红略薄的嘴唇微微翻着光滑的光泽,还微微有点上翘,就像是清水中的宝石美玉,清纯而美好,透着童贞的芬芳。秦亮仿佛身在山清水秀的别院,听着静谧的泉水滴落在清澈的水潭。
整个过程与其说是一起吃饭喝酒,不如说是一种象征性的礼仪。大概是象征着,将来二人饮食不分彼此的意思。但这大概也是含蓄的意象,秦亮不信结婚只是为了在一起吃饭。
终于还剩最后一道礼仪,把二人的头发放在一起。
然后两个侍女便揖拜告退,出门后把门带上了。秦亮上前把门闩好,转过身来说道:“我睡觉的地方在里屋。”
王令君依旧不说话,默默地向里屋走去。秦亮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又是期待,跟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只见王令君已经自己坐到了榻上,秦亮便寻思着还是别太心急,要温柔一点慢慢来,让新妇能渐入状态。
他刚坐到榻上,靠近王令君,王令君终于说话了。她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些许哀求之色:“妾不能违背家父之意,可是妾没准备好,很担心……能不能再等几日,我心里好乱……有些事我想先告诉君,但是家父……”
秦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
卷一 第61章 侥幸心
王广好坑,亏得秦亮还把他当知音!在淮南那会儿,从一开始秦亮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果然直觉没错。
秦亮还是太年轻,居然相信天上掉馅饼。
那次在寿春城外的紫金寺看到王令君那一眼、或许才是秦亮昏头的直接原因,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也是因为秦亮几年时间缺女人、心态无法调整,他才会自己主动想方设法地、去给王广找理由,图的就是一个侥幸心。
这人,别人不好骗自己,自己最容易骗自己。
什么欣赏自己的才华、结交甚欢,所以要把出身高贵、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秦亮这个兵曹从事……而今回头想想,确实不怎么合理。
秦亮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王令君纤细平坦的腹部,完全看不出来什么。但如果时间比较早的话,确实是看不出来的,可能郎中把脉都有失误的时候,何况是秦亮这种门外汉。
王广带着家眷去淮南好像呆了一年多时间,王令君在这个时间段、认识的人可能就在淮南。扬州做官的、以及当地名士,秦亮在都督府、刺史府几乎都见过面。究竟是哪个狗曰的?
秦亮心里对那个捷足先登者、已是火冒三丈,但他还是强自压下了恼怒。这才新婚第一天,他实在不想在新妇面前发火。
一时间秦亮觉得,这回娶老婆、好像比前世还要略惨一点,前世起码没有买大送小。不过也不一定,现在只是猜测,说不定只是被人拱过了、不是完璧之身?毕竟古代对这个看得很重,尤其是世家大族。
如果只是被拱了一下,事后表示后悔年少无知、把关系断干净不要背叛,其实也还好,秦亮前世那老婆还不知道有过多少个前男友呢。但如果是买大送小确实过分了,毕竟今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实在挺虐心。
这时只见王令君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意志消沉、可怜兮兮的样子,那面如死灰般的神情,看得让人有点心疼。加上她确实比秦亮前世那位漂亮多了、身材好多了,这王令君简直不似人间之物,于是秦亮还是不争气地心里一软。
他好言回答道:“没事没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直埋着头的王令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秦亮的心
都化了,那顾盼生辉的眼神,仿佛有形的纤手、温柔地抚慰着他受伤的心。
恍然之间,秦亮才想到,刚才随口当成套话说出来的诗,不是三国以前的。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别人或许只是对诗句感到好奇而已。但她依旧一声不吭。
这媳妇不仅有洁癖,好像还有点内向、不爱说话。
难怪后世最终还是要先恋爱、了解,才走到婚姻殿堂。古代这个干法,新鲜是新鲜、刺激是刺激,确实有风险,就跟押宝似的。
不过,娶都娶回来了。明媒正娶的,那么多宾客见证,祭祀过祖庙、搞得非常严肃隆重。女方又是家势强大的王氏,还能怎么样?
秦亮再次看在了王令君貌美如仙的份上,而且觉得这么个十几岁的女孩此时内向的模样、确实温柔又让人可怜,他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见王令君一直沉默,秦亮也不想逼迫她太紧,万一上吊了、那可就真的玩完了!古代女性为了清誉名节的问题自杀,本来就常见于案牍记载。
秦亮忙强忍着性子、用温和安慰的口气道:“真的没事,卿休息罢,过几天再说。卿定要往宽处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已经结发为夫妻,有什么事不能一起面对呢?对了,那个装头发的锦囊不就是卿收着的。”
先稳住她才说,千万不能让她干什么傻事。
秦亮心里虽百感交集,但是对王令君没有丝毫发火、且无任何强迫强求的姿态,他觉得自己只能做到这样了。他何曾没有恼怒,只是不想显露出来而已。
王令君轻轻抿了一下泛着灯光的柔|滑朱唇,终于还是没吭声,轻轻点头,便和身躺倒在榻上。她也没说赶走秦亮。
不管怎样,她对秦亮还有一定信任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防备的样子。她只是侧身睡到里面,把头对着墙,并不理会秦亮。
但是叫秦亮心浮气躁的、又何止是那张漂亮的脸?她这么侧身一睡,后面对着秦亮,那纤细的腰身往榻上一沉,内弧线的曲度更大、曲线更加妙不可言,还有那饱满的比削肩还宽的曼妙轮廓,秦亮看在眼里压根扛不住。
若非榻上躺着的人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妻子,他这次肯定忍不住了,要化身禽|兽反问一句,不就判
几年的事?
但终究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能只顾眼前。
他伸手在脸上搓了搓,赶紧转身走到外屋,这里还放着剩下的食物、葫芦瓢,以及青瓷盆盛着的清水。此刻秦亮的眼前仍然全是那鼓囊囊的深衣胸襟布料,那起伏的线条,那明艳动人的颜色,那胶原蛋白的光泽,那散发着清香的气味,那片言只语中清澈动听的声音。他甚至能用手轻轻在空中上下,顺着浮现在眼前的画面、画出那轮廓线。
秦亮大步走到青瓷盆旁边,直接把脸埋进了冷水里。
带着秋意的冰凉冷水仿佛不是浸泡着他的脸,而是浸着他那火热又纠结复杂的心。不知过了多久,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秦亮终于把脑袋从盆里猛然抬起,大张着嘴“哈”地呼出一口滚|热的浊气。
这间屋实际是两间连通的,里面有睡觉的榻,外面有张床。但这张床不是用来睡觉的,上面放着一张几,是用来坐的。
不过今晚这张床可以凑合睡一下。秦亮重新进里屋,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张被褥,他没有回头看,免得又刺|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躺到外面的床上,秦亮的眼睛盯着房梁,忍不住“唉”地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