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1 / 1)

王令君闻声走出阁楼厅堂,走下檐台,依旧一丝不苟地揖拜道:“君回来了。”

秦亮在忙着把剑鞘取下来,便点头道:“令君帮我拿着东西。”

王令君这才缓缓直起腰,端正地走过来。秦亮拔出佩剑,把剑柄递给令君,然后转头去拿瓢舀水,冲洗剑身。

令君见秦亮这样的举动,单眼皮眼睛里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嗅了一下:“剑上沾了血?”

剑身上看不出来,先前秦亮拿东西擦过。他不禁抬眼道:“卿的鼻子是真的灵。这把剑不常使用,沾了血若不洗干净、放在剑鞘里估计要发臭。”

令君道:“晾干了还要上油。”

秦亮点头道:“卿说得对。”

令君这才问道:“谁的血?”

秦亮道:“李勇,便是在宜寿里行刺我的那个马夫,今天刚捉回廷尉府。他刺了吴心一剑,我便让吴心刺回去出气。”

他看了一下令君眼睛里惊讶的神情,又向她背后瞧去。玄姬从阁楼门里走出来了。

玄姬招呼道:“仲明今日回来得挺早。”

秦亮道:“我们刚才正谈到,抓住了刺客李勇。果然是司马师的奸细余党,直接听命于司马师的心腹蔡弘,与别人没关系。”

玄姬一双艳丽的瑞凤眼、很容易表达心情,一下子就让人看出来,她隐约松了口气。

秦亮又说道:“我早就认为,白夫人是有些小事做得让人不高兴,但没什么大问题。”

玄姬轻声道:“我只怕阿母糊涂。”

秦亮转头对令君道:“李勇什么都说了,当时廷尉陈本等人在场,供词应该会入卷宗。外祖外舅很快也会知道此事。”

令君抿了一下秀丽的小嘴,点头“嗯”了一声,却说道:“这样的事,也只有夫君做得出来。”

秦亮很快就明白过来,令君说的是刚才有关吴心的话题,遂笑了一下。

他冲洗了一番剑锋,若无其事地说一声“好了”,然后让令君拿着剑沥水,他继续拿瓢舀水涮洗剑鞘内部。

水缸里,大半是下雨时接的雨水,经过静置之后却也非常清澈,乍看像井水似的。“哗啦”一声,秦亮顺手把瓢放进水缸舀水,见溅起的水花、反射出了晶莹的亮光。

他不禁抬头一看,留意到了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天上有一些白云笼罩,但捰露着大片湛蓝明净的天空,西侧的太阳正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今天秦亮回来得确实挺早,他的表现轻描淡写,但其实就是心急、想把消息赶快告诉王令君等人。

做了一会琐事,秦亮甩了几下剑鞘,把剑要过来放进剑鞘。难得这么好的天气,他见这天井里视野不太好,遂带着王令君玄姬,径直向阁楼走去。

这座庭院在府邸的西边,坐西向东的方位、阁楼位于北侧。秦亮上了楼,便走到最里面的窗户边,把木窗大敞开,立刻看到了远处的邙山。

早已看腻的风景,但遇到天气好的时候,这样的景象仍然能让人心胸开阔。

最壮阔的景色往往并非在平地上,需要远处有山,才能有种参照物、让人感觉到高远的意象。当然山不能太陡太密了、像秦岭中那样会有封闭感,邙山这样的就恰到好处。

或是秦亮长身而立眺望远处的姿态,给了旁人一种从容的气质。秦亮察觉、玄姬正用仰视的眼神看着自己。

玄姬自己有点避世的心态,她却好像很喜欢看见秦亮自信的样子。

但秦亮并不总是如此,大概还是境遇的缘故。现在的他,觉得最有成就的自己、还在未来,自然没有前世那种消沉的心态。

他也没有仔细寻思过,具体为什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看,反正无数人的努力坚持,都是为了防止阶层滑落。而此时秦亮自己的念想,大概是觉得高处更安稳、更自由,而且他也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目前又束手束脚的事。

不过秦亮没有把心里的设想说出来,主要是涉及王家,谈这个话题太复杂了。

今天他想让气氛轻松愉快一些,调节一下情绪,一会好与王令君玄姬亲近。毕竟最近半个多月以来,她们的心情都不太好。

这时秦亮笑道:“姑唱首歌来听听,可愿意?”

玄姬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王令君,目光又投向颇有兴致的秦亮。

王令君微笑道:“姑的声音确实挺好听。”

秦亮干脆在筵席上跪坐下来,一副做好等着欣赏的姿态。

玄姬见状,低垂顺眼地道:“我都没有准备,仲明既有雅兴,我只好献丑了。”

她稍微清了一下嗓子,唱出第一句“长相思”时,秦亮立刻就听出了曲目。曲子确实是秦亮自己改的乐府曲,词是抄的李白。

歌声悠扬动听,唱了几句之后,秦亮甚至听到了她口中生津的声音。舌尖挤压搅动舌底的唾沫、发出了细微别致的水声。字正腔圆的歌声中,这样的声音算是杂音;不过秦亮听来、倒有一种更加微妙真切的誘惑感受。

难怪古人常把声色二字放在一起,美女动听的声音、相比容颜模样确实稍显抽象,却有着可以与视觉画面相提并论的美妙。

秦亮不禁仔细欣赏着那声音的来源,看着玄姬光洁柔软的朱唇,以及唱歌之间不时露出的洁白贝齿。玄姬从秦亮的眼神里看到了认可,羞涩的眼神也渐渐显得大方了一些。

第404章 阴魂不散

当天下午,中书监王明山就得到消息、遂去了廷尉府一趟,接着回大将军府。

公渊正好也在府中,遂与四弟一起去邸阁见王凌。

阿父王凌听到王明山的叙述,应了一声,便拿起勺子、大口吃起了端上来的粥饭。阿父虽没有笑,却在吃粥的时候一副惬意享受的样子,显然听到消息之后、心情已变得非常好,整个人都放松随意了很多。

热气腾腾的一碗粥下肚,王凌掏出了手绢、轻轻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腻。他这才问道:“你们要不要来一碗,柏氏煮了一锅。”

两兄弟都摇头婉拒,大概只有牙不好的人、才喜欢喝粥。

公渊看了一眼后面无人的帷幔,不动声色地说道:“柏夫人对我们家心怀怨恨,阿父不必让她常在身侧。”

王凌看了公渊一眼,淡然道:“汝放心,我还是识人的。”他稍作停顿又解释道,“那马夫李勇,我只是平时没注意到此人。”

其实公渊并不会质疑阿父的话。王凌确实曾辨别、并提拔了不少人才,譬如即将赴任荆州刺史的王基,以前受辟为王凌的别驾、就得到了重用;另外王凌起初也对秦仲明十分信任看重,显然秦仲明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公渊想到这里,不禁道:“李勇已经逃出洛阳,天远地阔,半个月后就被抓住了,仲明是怎么找到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