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1 / 1)

只有饶大山还在附近,饶大山的脸与眼神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这种人其实更能让人放下戒心、以为他听不懂。饶大山以前确实不识字,但最近几年好像在自学、能识得一些字了。

海岸上,又一个浪头攀上沙滩,向秦亮袭来。迎面的海风在影响呼吸节奏的同时,也让秦亮感受到了些许压抑。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司马懿的脸,最后一次见到时的神情。接着是刚才的毌丘俭,在一瞬间毌丘俭居然隐约还有某种得意,好像在嘲弄秦亮、以后注定会名声狼藉。

秦亮不想与毌丘俭争辩是非,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一次次打败了对手,却从未让他们心服过。

他面对着海面,过了一会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也觉得无所谓了。

或因后世个人主义流行,秦亮的观念与古人不太一样,对于那些盖棺定论的身后名、也不是太重视,最重要的还是能继续活着!而不是像司马懿、毌丘俭这样失败之后,面对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无奈境地。

这么一想,秦亮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此时他发现不远处的海边有些礁石,忽然倒想起来,大魏的太祖曹操,当年在海边吟诵大名鼎鼎的“东临碣石”,好像也是在幽州、于战场获胜之后的作品。

不过曹操东临碣石,肯定不是在这个地方,应该在辽东那边,辽东也属于幽州地界。而此地则在清河入口,秦亮估计大概离天津不远。

魏太祖曹操那首诗还是有胸怀的,不限于征伐本身,而是写到了日月、星汉,如此一些宏大的意象。

秦亮久久看着无垠的海面,蕴含丰富的海浪声中,他仿佛又听到了战场上的厮杀声、金属撞击声。但那些声音,亦已渐行渐远了。

蓦然之间,秦亮也仿佛有一种情绪在胸中,需要某种方式表达。

譬如吟诵曹孟德那样的诗。但秦亮没有吟诗,也没有慷慨激昂的神情,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了一句名言,遂凝视着海面缓缓道:“大海为每个人带来新的希望,如同睡眠,带来梦境。”

这时秦亮察觉后侧有人,他转头一看,见荀氏已经走了过来。

荀氏神情异样地看着秦亮的眼睛,在原地稍微站了一下。

荀氏这样出身名门望族的妇人,必定读书识字,见识会比平常人多,复杂的经书都能理解,自然能听明白、秦亮背诵那句话的字面意思。但她必定无法猜测到、秦亮究竟在想什么,毕竟有些东西脱离了古人的见识范畴。

“我夫君到这里来,是想出海去东吴罢?”荀氏的声音道。

秦亮听到这里,立刻明白、荀氏听懂那句名言的字面意思。

毌丘俭虽然嘴上说着忠、奸,但求生欲是人的本能,即便是输光一切的时候,他显然也在谋求出路和生路。人得看他做了什么,如此看来,他又比秦亮勇敢无畏多少呢?

“是。”秦亮一边想着,一边随口回应,接着看了荀夫人一眼,又道,“应该是罢。”

荀氏道:“妾见秦将军也是知书达礼之人,还望秦将军勿羞辱我夫君。”

秦亮点头道:“若无必要,我不会那么做。”

毕竟彼此都身居高位了,做事的方式,还是要有别于一文不名之时,总得稍微讲究一些。

眼前这个荀氏就是毌丘俭的正妻,秦亮也没羞辱她。傅嘏、杜预等人与颍川荀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秦亮心里也清楚,不过这种事没必要太计较了。当年曹操麾下的人,还与袁绍有很多关系呢。

荀氏终于回过神来,再次向秦亮揖拜行礼。

秦亮看了一眼海面,便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荀彧有可能是忠于汉室、而不惜生命的人;而毌丘俭刚才还在说忠奸。

于是秦亮不禁驻足,对荀氏说了一句:“当年的汉臣,也称魏太祖为奸雄。”

荀氏顿时一脸惊诧,怔怔说不出话来。

秦亮不再理会荀夫人,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去看了一眼反绑着手臂、昂首站在海边的毌丘俭。

还有些事可以与毌丘俭谈谈,比如金乡公主暗示的事、关于当今皇帝曹芳的身世。但毌丘俭憎恨秦亮,根本没有诚意交谈的意愿,那还谈什么?

秦亮此时仍然是手握重柄的卫将军,而毌丘俭已经沦为了败将。秦亮亲自来见面,还面对面与他交谈,算是给他的面子和重视。既然毌丘俭不愿意继续谈,秦亮也没必要再勉强。

秦亮便径直离开了海岸,招呼部下,押解毌丘俭回涿县。

第376章 背叛者

幽州官员将领被关押了一批人,只等押回洛阳,由廷尉问罪。罢官或者处死,该怎么办、依照魏国律令即可。不过仍有一些参与了起兵谋反的人、没有遭到逮埔。

抓住了毌丘俭本人之后,幽州降将要么倾向王家,要么向着秦亮,或者中立、只听命于朝廷诏令;没有了别的选择。王颀弓守等受了秦亮的恩惠,应该不会再投奔王家。

尤其是弓守,因为出卖毌丘俭,如果不投奔秦亮,很快就会被算计!立功也没用,朝中仍有同情毌丘俭的官员,他靠自己根本无法自保。

一行人回到涿县,大伙聚集在了县寺厅堂里。秦亮正是高兴的时候,便许诺道:“弓将军立了大功,待我回洛阳之后,定会上奏陛下,给弓将军封侯,以示嘉奖。”

弓守立刻跪伏在地,当众拜道:“将军知遇之恩,仆没齿难忘。自今日起,仆愿忠于卫将军,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秦亮发觉,弓守在战场上虽被邓艾蒙骗戏耍了,但其实是个脑子很清醒的人,而且反应很快。他十分识时务,在毌丘俭要出海逃跑的时候,做出了果断的决定;此番回到涿县县寺,他似乎也立刻明白了、只能抱住秦亮的腿。

不过厅堂里的诸将应该都知道,弓守虽然立功受赏,但不可能成为秦亮的心腹。他那样的干法,今日能背叛毌丘俭,明日能不能背叛秦亮?

秦亮当然不会表现出来。有时候用人、不一定非得那种死心塌地非常可靠的人才行,也不必太在乎自己的喜恶。相互利益一致,有什么不能合作的?

如果利益不一致了,即便是感情曾经非常好、还是亲戚的王家,关系也可能发生一些变化。

秦亮高兴地走上前,一脸热情地扶起弓守,安抚道:“我们都是魏臣,将军只需忠于魏国。毌丘俭反叛了朝廷,魏臣捉拿他、正是人臣本分。”

众人纷纷附和。弓守没有在道德上受到大伙的羞辱,起身之后,还紧紧抓着秦亮的手臂,眼睛里充斥着诚挚、至少此时对秦亮十分真心。

不过秦亮此刻的所为所言,大致只是在作戏而已。相比之下,秦亮对邓艾的重视,反而是真心的。

一群官员将领在邸阁厅堂里谈论了一阵,便纷纷告辞散伙了。秦亮起身出门,把诸将送到邸阁门外,相互揖拜道别。

邓艾还在秦亮身边,两人在台基上站了一会。

邓艾正微微侧目、目光下移,又专门观察了一番秦亮腰间的佩剑。他应该辨认出来了,秦亮的佩剑还是邓艾送的那一把。此时的物品都是手工打造,每把剑的剑柄上花纹不一样。

这事真的不是因为秦亮常念旧谊,睹物思人;主要还是旧剑的磨损很小、还能凑合用。

就像这次的一场大战役下来,秦亮的剑就没出过鞘,估摸着剑身为了防锈、抹上的油都在。秦亮的佩剑几乎不使用,没事换它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