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1 / 1)

诸葛恪之前是驻扎在武昌的,如果他没有来东关,此时当然会去增援朱然、在荆州那边建功立业。

站在濡须山的西城上,诸葛恪隔着濡须水、能亲眼看到没合拢的东关大堤上的魏军身影。河水西岸的七宝山上,魏军的营垒、旗帜也隐约可见。

诸葛恪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眼睁睁地瞧着魏军在对岸按兵不动,他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

魏军是先在东线调兵遣将、逼近东关,在对岸修建了大量的营垒军营。诸葛恪以为大战在即,不料到如今已然对垒了一个月、空耗粮草,照样无事发生。原来魏国人的目标在江陵!

这时部将劝道:“曹魏军大举进攻南郡,我们不如转守为攻,渡河攻打对岸的王飞枭。”

旁边的丁奉立刻劝阻道:“曹魏军的前方有一大片平地,我军若渡河,魏军必在平地上摆开战阵、与我军阵战。我军可能讨不到便宜,万一战不利,想要退走,也没法登船。”

诸葛恪听罢以为然,他转头看了一眼南边河上的小船。

此时的濡须水已经不能行大船了,只有一些运粮的小船从涂塘方向过来。这种小船想运载成千上万的兵马、是不现实的事。

吴军还是在有山有水的地方作战、最能扬长避短。最好的法子是坐在大船上、到处流窜,寻找敌军的薄弱环节,如果觉得有机可乘就下船干一票,打不赢就登船跑路,敌军毫无办法。

而眼前的敌军大概是佯攻,却也兵多将广,观之不似弱旅。曹魏的地盘大、人马多,就是豪气,佯攻也来了至少数万人!要不然诸葛恪之前也不会笃定、曹魏要进攻东关。

诸葛恪强忍住心里的憋屈,说道:“还是等曹魏兵主动来进攻更好。”

部将叹气道:“此时已入冬,敌军仍旧按兵不动,今年恐怕不会来攻了。”

丁奉也道:“曹魏在东关应是佯攻,主攻方向多半是江陵。当初全子璜(全琮)上书说武昌离东关远,他想来东关。若是把机会让给全子璜,此时我们已经去江陵了!却不知此次江陵之战、有没有秦亮在。若能会一会此人,正是吾之所愿。”

诸葛恪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心说:早知如此,叫全琮来东关确实更适合,反正全琮当乌龟已经习惯了。

全琮之妻孙鲁班与同族后辈通歼,全琮知道了也没吭声,可不是能忍吗?哪像诸葛恪此时心急火燎,满肚子憋着气。

丁奉的声音又道:“曹魏新造的投石机,用于进攻平原上的大城更好,江陵城在大江北岸,我们早先怎么没想到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诸葛恪不得不寻思,此役的后果。

若是王凌依靠投石机、把江陵城给攻破了;力主在东关聚兵的诸葛恪,回到朝廷后、难免会受到同僚的攻讦。吴国中看诸葛恪不顺眼的人大有人在,譬如支持鲁王的全琮等人,甚至太子这边的一些士族也不喜欢诸葛恪。

曹魏刚刚内乱,这么好的机会,诸葛恪不仅毫无建树,声望还反而受损……诸葛恪直想骂人。

他压着怒气,指着远处的东关大堤道:“派弓|弩手前去,把那些人射走,再派人去挑衅魏兵。”

部将拱手道:“喏。”

果然没等多久,大堤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濡须水上横着一道堤坝,上方是夯土,中间没合拢、堤坝两边的人不能近战厮杀,只能相互在那里射箭,一时间“砰砰”的弦声与叫骂声骤然增大。

两军互射了许久,魏军可能觉得没什么用,便往西北方向退走,但只是退到了弓弩射程之外,接着便骂了起来。双方都派出了嗓门大的士卒,隔着百步相互问候对方的家眷、尤其是母亲,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第313章 声如洪钟

陆逊去世之前,官职是上大将军,原本驻守在武昌。去年春、陆逊去世,他的儿子陆抗袭爵,后被任命为立节中郎将,已来到柴桑(九江)驻守。

因陆逊曾是吴国位高权重的人物,爵位是县侯。于是二十岁的陆抗,出仕就是县侯。

除此之外,东吴士族的部曲可以父死子继,陆逊留下的数千家兵家将,如今也到了陆抗的麾下。这种事是常态,西陵督那边的步阐,其父调入建业养老,步阐也继承了步骘的部曲。

之前因为太子与鲁王之间的争斗,陆逊卷入其中,被人状告罪状二十条,陆逊也被吴国皇帝孙权训斥,陆逊郁郁而终。但陆逊去世之后,孙权又把陆抗召去了建业,表示自己受臣子蒙蔽、冤枉了陆逊,他感到有些后悔。

孙权就是这样,一面对付甚至暗杀有实力的士族,一面又会重新拉拢威胁降低的家族,颇有谋略。当年曹操也说、生子当如孙仲谋。

陆抗也大致能猜到、孙权的悔恨多半只是做戏,但既然皇帝已经表面态度了,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陆抗仍旧继承了先父的遗志,立场支持太子孙和。

此时太子孙和正在武昌,陆抗便派信使、快马送去请命文书,愿率本部人马增援江陵。他还对信使开玩笑说:“我是江陵县侯,若是江陵陷于贼手,我亦无处食邑。”

孙和很快向信使答复了,同意陆抗带兵先回武昌。

从柴桑去往武昌,大江在此段是东南流向。此时正吹着从西北方向来的冷风,陆抗若走水路,便是逆风逆流。于是他果断放弃行船,带兵走陆路赶往武昌。

……魏军耗费了半个多月时间,经历大小战斗无算,终于清扫了毗邻沔水的吴军营垒。

沔水之上,数道浮桥已经架通,源源不断的步骑、车辆从浮桥上渡河。沔水自东北方向而来,在此地汇入大江,闻名天下的江陵城、就在江河夹峙之间。

初冬的阳光惨白,大地上却灰蒙蒙一片。魏军正在城外修建营垒、围城工事,挖土厥沟,弄得尘土弥漫。巍峨的江陵城楼,便在尘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隐匿在云层之中,宛若一只不见全貌的怪物。

王凌等人骑马靠近城池,只见护城河与沔水一道、环绕江陵。

护城河离城墙尚有十步之遥,河边竟然新修建起来了一道高五六尺的女墙。别的城池、可没有这样的工事,以前的江陵城也没有,看夯土的颜色、确实是最近才构筑的防线。

孙礼说得没错,江陵城的朱然已经知道、魏军的投石机攻城犀利,因此才会在外围坚壁清野,将防御收缩于江陵城附近,层层设防、依次抵抗。

不愧为吴国的名将,果然是行事果决、破有章法。

但知道了又怎么样?王凌仍然很有信心击败朱然!只要把江陵城围困住,断绝内外交通,再以投石机破城,朱然必无计可施。

魏军在江陵城外将聚集八九万人之众,此时正在东、南、西三面围城,北边则是沔水,朱然是插翅难飞。吴国在荆州不可能聚集起那么多兵马、能与数万魏军精兵对抗。

王凌遂找到孙礼,命其带兵去西南边架设浮桥、占据中洲,如诸将在宛城商量的方略。

吴军的外围营垒的清除之后,朱然已龟缩于江陵城中不出。魏军一边修筑营垒、沟壕土墙工事,一边每日派人到城下挑战,不过招来的都是床弩攻击,朱然并不迎战、只顾拖延时间。

魏军遂在城东组装起了投石机三架,城南九架,重点攻击城南。

数日之类,已经制作完成的木件,便在工匠和士卒的忙活下组建了起来,投石机高耸如楼、仿若云梯,观之叫人十分振奋。

一个士卒爬到木梯上,听到一声号令,他便拿铁锤“铛”地一声敲掉了插销,几根粗绳索立刻“噼啪”脱离开来。

后面装满了麻袋碎石的大木筐、立刻向下坠落,木筐带着粗壮的梢杆尾部下压,前细后粗的梢杆发出摩擦声、飞快地翘了起来。下方的网兜在木轨上拖行,发出“哗啦”的大响。

顷刻之间,一枚近百斤的圆土疙瘩便被甩到了半空,然后脱离网兜,向半空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