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将们见状,急忙劝道:“望楼数日而成,修建不结实,太傅当心。”
司马懿不管他们,犹自慢慢往上爬。他已经六十七八了,这么大的年龄不可能亲自上阵拼杀,连盔甲也没穿,爬木楼倒是轻便了一些。
果然这木头搭建的望楼有点单薄,司马懿刚爬到中间、便感觉木头在风中摇晃。他歇了一下,上面的两个士族收起弓弩,拽住他的一条手臂,他终于站到了上面的木板上。
望楼顶部覆盖的是稻草,风
一吹,周围的稻草在乱飘。司马懿俯视着前面的宏伟景象,大地上黑压压一大片全是人马方阵。
在这一片大阵之上,双方起码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司马懿打了很多仗,他已经记不清、是否在哪里看过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不管是在西线、还在讨伐公孙渊的战场,大军都是分成了很多路在战斗。因为地形的限制,不是有山、就是有水,很难找到这么大一片的平地。恐怕只有在中原以及河北的战场,才能把这么多人都聚拢在同一片战场上。
在中原的决战,几乎所有将帅都会选择集中兵力,否则就像现在的境况一样,双方会不断横向展开。兵力少的一边容易被包抄夹击。
风中笼罩着不停息的弦声、人声马嘶,就像在大市上一样,嘈杂一刻也不停。此时大多位置都在放箭,北侧战线离得比较远、南侧不时有正军步骑开始冲阵了。
司马懿注重观察着敌军的人数部署。大概估计,敌军已经摆开了起码四五万人之众!
至少前面那些方阵组成的大阵,不太可能是兵屯杂军,否则这种横摆的巨大军阵,一处被轻易击破、很容易被分割。
王凌、诸葛诞的中外军精锐,一共就三万余众;令狐愚有一万多人。司马师回报说秦亮的兵屯也很能打,但存疑。
另外许昌军降兵的偏军能很快使用,只要把中高级将领换了,立刻就能射箭,中外军将士的武艺技巧没什么问题。偏军多半只是负责投射,也不容易溃退。
很简单就能算出来,叛军比较能战的兵马,几乎都在这大阵上。而且已经展开交战。
司马懿弓着背、一手扶着旁边的木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战场,神情几经变幻,时而充斥仇恨,时而目光冰冷。
不知什么时候,望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将士,都在担忧地抬头观望、劝说。但此刻司马懿充耳不闻,他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连远近的呐喊、嘈杂也仿佛渐行渐远,他隐约在倾听内心的声音。
能否扭转一切的转机、一改扬州反叛以来的被动,时机就在眼前!
司马懿终于俯身对下面喊道:“子玉,派人去伊阙关,传令护军将军(司马孚),可审时度势出击。”
高珣揖拜道:“喏!”
在伊阙关南,司马懿在那里留有最精锐的武|卫营一部、约万人之众,还有中军偏军一万多人辅助,守关的兵屯等大批军队。
叛军的最大弱点就是能战的精兵不够多,他们在南线不可能还有两万精锐。
第239章 反击
伊阙关南的山坡上,有两颗歪脖子桃树。如今已是二月下旬,树枝上满树的桃花,连地上的荒草上、也落着点点花瓣。
桃花、飞红,然而竟没有多少美好的气息。因为桃树上满是尘土,尘雾夹杂着轻飘飘的黑灰,在风中席卷,桃花早已在污秽野蛮的灰尘中颜色灰暗。
那些黑灰是山坡下的村庄燃烧、腾起来的烟灰,茅草烧起来,黑灰又轻又多,飞得满天都是。
烟雾沉沉中,大火冲天,好几栋房屋都在冒火。洛阳军路过这里、大概是怕里面藏了人,便直接给点了!
两边都是山,沸腾的人声马嘶在伊水上回响。
西侧伊阙山、东侧伊水,中间的开阔地上,叛军的军阵梯次错落、摆了大小几个横阵。两边的箭矢乱飞,烟雾中的黑点就像漫天的蝗虫似的。
叛军的军阵上,那些人一边在放箭、一边竟然在叫骂。
嘈杂声中,有人在教,个人的声音很小、听不太清。但众军跟着一起呐喊,声音便很大:“攻皇城、夺武库……”等阵中的人又教了一句,人们又一起喊道,“禁卫卫了谁?”
就像打油诗一样,还颇有节奏,很快各部不用教、自己便齐声喊叫起来,喊声此起彼伏,“攻皇城、夺武库,禁卫卫了谁!”
武|卫营这边的将士们又恼又羞!最气人的是,对方的喊声口音奇怪、喊得还不太标准,好像是淮南当地人!连外镇兵也嘲笑起中外军来了?
这时武|卫营的一些将领、终于得到了督军的军令,多个精锐步骑方阵开始向前推进,准备冲锋!
重步兵先上,成多路纵队、阵列向南挺进,“杀杀”的呐喊声简直震天动地。各队骑兵则紧跟其后,正在凑机会冲杀。
叛军西侧两三千人的一个大阵,各个方阵竟然敢临阵后退!简直是嫌崩得不够快。不过因为尚未短兵相接,那个大阵的各队还能保持交替后撤,并没有乱。
武|卫营前军各将领,立刻带着人马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伊阙山脚下、一座修在平缓山丘上的简陋营寨里,忽然一阵火光闪动,一只只火球从山上飞了出来!
那营寨只有潦草的壕沟和低矮的藩篱。火球是裹着麻布的油瓦罐,浸了桐油,桐油烧起来黑烟直冒,在半空留下了一串串黑色的轨迹。
武|卫营的各纵队、并没有靠近山坡走,但那火球必定用了器械,营寨的位置较高、抛射射程远,够得着武|卫营前军的右翼。
他嬢的,开阔地上只有一个低矮的山丘,也能被人利用!
许多瓦罐都砸到了地上,破裂后火油飞溅。油洒在了地上和草丛中,桐油比豆油要更容易燃烧,顿时四面火光。
武|卫营士卒正在冲过来,到处都是人群。不时总有运气不好的士卒、正好被瓦罐砸中。“哐当”破开后,桐油洒了士卒一身,顿时烧得就像个火人一样。
“啊、啊……”火人挥舞着双臂,在人群乱跑。周围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拿盾牌等物扑打火焰,那
人被打得叫唤更惨。
不时就有人倒霉,身上被点燃、烧起来,地上也各处都是火焰。原本成纵队的人群,很快就有点乱了。
南面的叛军阵中,前面的弩兵让开后,许多投石车上的木杆都转动起来,又是一只只瓦罐飞出。空中的黑烟中,一串串的亮光飞过,呼呼作响,与半空的箭矢相映成景,十分壮观。
空中黑烟阵阵,烧焦的须发肌肤散发着特别的糊味,还夹杂粪尿的恶臭,开阔地上的人群一团乱。
接着对面传来一声接一声地大喊:“攒射!”
密密麻麻的弩矢飞来,打在洛阳军将士的铠甲上“叮叮哐哐”直响,就像无数人在敲打铁一样,不断有人被射穿了铠甲、或射中了没保护的地方,大声惨叫着倒地。
精锐的武|卫营大股重步兵,还没砍到人,攻势就被迟滞了。有些将领见势不对,便招呼部下暂且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