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道:“这段时间,我正在谋划改|组校事府的官职,到时候给王康一个属官做。”
董氏顿时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秦亮:“我们那样的出身,还能做官?”
秦亮淡淡道:“一府长官有人事权,可以自行辟除属官,我说能做,就有办法做。王康是有功劳苦劳的人。”
董氏急忙跪到地上,不顾院子里的泥地,便伏地行大礼。
秦亮立刻拽住她的宽袖往上轻轻提,“起来。说过了,我们都是自家人,这会儿只是让王康领份俸禄,日子好过点。”
当然王康能领俸禄,到时候饶大山便也要领,因为两人是同时跟着秦亮出来的人,干得好不好先不说、反正他俩干的事差不多。
董氏从地上红着脸爬起来时,秦亮又开玩笑道:“以后我得叫汝董夫人了。王康大小是个官,才没多久之前、我不也是个属官?”
“君一向庇护妾与夫君,请一直把妾等当自家人。”董氏小声道。
秦亮没再管她,径直去了上房里屋。
房间里的模样、已与秦亮成婚前大不相同,里面添了梳妆案、柜子等家具,还能看到精美的铜镜、胭脂粉黛的盒子,以及女子衣物配饰。有了王令君之后,生活的地方确实大不一样。
看到这些令君用过的东西,秦亮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王家了。其实在他的感觉里,有令君玄姬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管它房子是谁的。
于是秦亮取了东西,便径直离开院子,赶回王家。
晚膳后,王令君悄悄告诉秦亮,凌晨时姑要来。秦亮心里顿时了然,于是夫妇俩沐浴更衣后便睡觉了。玄姬第一回凌晨来的时候,秦亮入眠前先与令君做过夫妇间的亲近事,但等玄姬到了,王令君在旁边、又要承受风险,她便很容易再起兴致。但继续的话王令君的身子受不了,因为每回她都会接连发出沉闷狂躁的雌虎声音几次。于是最近两回,如果是玄姬要来的那晚,秦亮入睡前便什么都不会做。
今天凌晨没下雨,天亮前的庭院里十分安静。
良久后,不再有哭啌的玄姬已经从睡榻上起来。她来这里几回后,似乎已形成了习惯,穿好衣裳从睡榻上起来、便会跪坐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整理一下妆容和头发。
秦亮仍是负责点灯。经过了第一回凌晨用火镰火石费劲点灯之后,现在秦亮已经有准备,会在睡觉前准备一个有木炭的炉子。本想等王玄姬一来就点灯,但她不好意思,故而秦亮现在才把灯点亮。
径直在火炉里取火种、点燃油灯,过程很短。但秦亮依旧穿好袍服,坐到了胡绳床上。
否则夫妇俩在睡榻上躺着、等着王玄姬自己走人,感觉会不太好。
玄姬画了眉、涂了胭脂,但是现在有点花,她正对着铜镜在轻轻擦拭。她的五官很妩媚,一张鹅蛋脸的颜色明艳,单是看她衣冠整齐的样子也很养眼,那鹅蛋脸的轮廓很有圆
润感,就像她身体另外两处地方的线条,十分匀称的圆润感、天然而美好。
王玄姬转头看了秦亮一眼,声音轻缓而婉转:“我挺喜欢呆在这间房里,但又不敢来得太早,怕经常耽搁你们歇息。仲明白天还要上值。”
“没关系,每逢这样的时候,我们晚上便睡得早。”秦亮随口回应了一句。但他听玄姬这么说,心里也很温暖。
秦亮渐渐在加深对玄姬的了解,他发现玄姬确实是个很为别人考虑的人,跟她在一起、常有一种贴心的感觉。
就在这时,未穿衣裳盖着被褥的王令君面对着外侧,忽然喃喃道:“我总觉得,你们俩人都有心事。”
“是吗?”玄姬回头看向睡榻。
经王令君一说,似乎真没说错。玄姬应该是藏着心事,她的眼神常略带忧伤。明明那双凤眼很妩媚,若她愿意笑着撩人、媚意必定来得毫不费力。然而玄姬并没有,倒常有些许忧伤与羞涩。
如此宁静的凌晨,秦亮向外屋的门窗方向看了一眼,天还很黑。等了一会儿,玄姬没吭声,秦亮便开口道:“我确实是心里一直都有事压着,不仅是在去年、今年。本是三五年都解决不了的长期压力、天天想着没必要,不过会影响心境,难免。”
王令君温柔地问道:“能告诉我们吗?”
有些话秦亮本不想对任何人说,只能藏在心底。但王令君与玄姬这么好的女郎,一心一意地待他,所以也没必要不信任她们。以前没去提,乃因说出来似乎会影响大家的心境、如同刚才所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沉声道:“如今大魏国实际是二元共治。二元共治并不稳定,因为只要搞|掉对方、便能立刻大权独揽。目标清楚,诱|惑极大。”
王令君道:“大将军与太傅?”
秦亮缓缓点头:“大将军望之不似人主,我看多半不是司马氏的对手,声势浩大也只是表象,所以我现在也在向司马师靠拢。但卿想过没有,王家封疆淮南、与势头日盛的并州士族多有联姻,威胁不小。司马氏一旦除掉了曹爽府势力,会放过王家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
卷一 第111章 房中对(2)
王令君已从榻上坐了起来,拿被褥裹在身上,虽是衣衫不整的时候,挺拔雪白的脖颈看起来、却仍有端庄的气质。玄姬离开了梳妆台前的筵席,轻轻坐到塌边。
这些朝政天下事,诸公是不愿意对妇人说的,连王广也会当众说薛夫人、头发长没见识。但秦亮偏要对女郎说,暂时反倒不愿意与别人谈论此事。而王令君与玄姬也愿意听他说话。
一时间秦亮倒已理解,为什么那天凌晨、王玄姬会愿意倾述她儿时在外面成长的经历了。
秦亮再次开口道:“现在大魏国势头最好的士族,便是河东并州的家族。司马家拉拢和结交的大族,最有实力的也是河东并州那几家。
而王家本身便是并州士族,彼此之间多有联姻、结交。卿之祖父在这个关系网中的地位、完全不比司马懿低,直接威胁到司马家的势力屏障。曹爽一旦倒了,司马家掌握中|央大权,必欲除王家以绝后患。”
王令君怔了一会,忽然问道:“君有这种想法,为何还要与王家联姻?”
秦亮道:“外舅(王广)示意姻缘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与王家联姻。我成婚,只是因为看上了卿这个人。”
王令君听到这句话似乎很受用,久久注视秦亮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很坦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心里有诚意、眼神自然亦如是。
借着青瓷油灯的光,秦亮转头看了一眼塌边的王玄姬,“我觉得对一个人动心,只需要一两面之缘。当然相处是另外一回事。我见到卿等二人,都是立刻便很动心。不过动心,往往也不会有非分之想,她若完全不给希望、那也只是看看而已。因为明知做什么、都是无用徒劳之举。然而外舅(王广)暗示我,给了希望,所以才会有媒人提亲的事。”
玄姬侧目向秦亮,她的脸颊微红,一声不吭。
王令君轻声道:“君也应知,家父有些嫌君出身,倒不想、君也嫌王家连累。”
秦亮笑了一下,道:“倒没有嫌王家。我是明知故犯,自然也不可能后悔。就算终将无法改变什么,死了亦不后悔,反正卿等还要陪着我好些年。以前我就说过,人生只是个过程,长短而已,珍惜眼下也很重要。”
王令君听到这里,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把光的手臂一下子伸出来、要拉秦亮的手,被褥一下子往下一滑,她又下意识地拉上来、一手把被褥按在心口。
玄姬开口轻声道:“仲明说过的那一席话、不全是说情意与许诺,却也是在说谋略成败。
”
秦亮伸手握住玄姬的手:“事关性命的重要因素,当然应该考虑到许诺里。”
王令君幽幽道:“君确实不是信口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