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愤愤不平地问:“过年都不能休息吗?”
钟业装作无奈叹气,“对啊,好没有人权,季大状快点帮我写张状纸,为古惑仔争取应有权益,如果能有十四日大假,你就是比关二爷还伟大的存在。”
他正经说:“就去开个会,然后就能安心过年了。”
季语疑惑:“古惑仔开董事会?”
钟业只笑笑,临关上门前挑了挑眉,不知道什么意思,“记得要食饭,不要顾着看书又忘记。”
年廿七在金花开的股东大会,听上去冠冕堂皇,实际是批斗会,逐一审判,赶在12点前宣判,小偷小摸的过错,什么部位犯的砍哪里,至于背叛阿公和手足兄弟的
杀无赦。
原本狂热鼎沸的舞台变成断头台,陈广生坐在半圆绒毛卡座,钟业作为股肱之臣,坐在他左边,张泽衡在他另一侧,其他座位坐着各区堂主,无需他们动手,观礼即可。
服务员照常营业,酒水陆续有来,美女助兴活色生香,钟业打量了一圈,蹙了蹙眉头。
台上被绑着的马仔在高凳上颤抖,感觉到装上消音器的枪口对着他太阳穴,他的脚趾都僵硬得无法蜷缩,衣服上是他惊吓过度的呕吐物,尊严在生命面前无关紧要,他哀求:“陈公,我求你,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我错了不敢了......”
陈广生摇头惋惜:“你替哨牙黄在我的杯子里头落药,说明你不老实,被我的人发现,更证明你不聪明,香港是片乐土,废物是会污染空气的。”
话语刚落,枪手麻木且精准地请马仔吃子弹,又一弹壳落地,跌落在银色碎片的海中,发出清脆的碰撞。
钟业满脸镇定,经过经理的大肆宣扬,大家都知道钟生名花有主,还是雷厉风行的霞姐,钟生再阔绰,歌女们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张泽衡瞄了钟业一眼,勾起嘴角阴笑,就在此时,两个马仔钳着扭动着的女人上台。
她摇头晃脑,拼命挣脱手腕上的尼龙绳,喉咙里沉闷的呜咽,持续不断。
黄飞也站到高凳旁,接收到张泽衡眼神示意,他把女人的头套扯下。
钟业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眼底慌乱,又在喉结上下一动的刹那恢复如常。
陈广生率先问:“泽衡,这不是天霞吗?是阿业的未婚妻啊。”
张泽衡捏起边上的本子,双手递给陈广生,“契爷认得这个吗?”
陈广生接过失而复得的账本,本该埋在残垣断壁,他嘴角绷紧,先是转头怒睨着钟业。
张泽衡道出前因后果,“我来时不见了只表,毕竟价格不菲,怕有人见到却意志薄弱,收起来自己带或者到黑市里卖,找起来更加麻烦,所以我让黄飞带着人到各个房间翻找,不料有意外发现。”
陈广生指着天霞,“让她绿说话。”
马仔撕下贴在天霞嘴上的胶布,陈广生将账本收在身后,问道:“指使你的人是边个?”
她大喘着气,绝望地笑着道:“你陈广生作恶多端,恨你的人大排长龙,我怕三日三夜都讲不完。”
黄飞捏着她的手指,拿出小刀,刀刃插进指甲缝,活生生撬开她的指甲盖,“叫你好好回答,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十指连心,天霞撕心裂肺吼叫,直到痛楚达到极点,逐渐失去知觉,精致的妆容早被泪水汗水晕开,“我的细佬,天朗,是你生死簿中的轻轻一笔,为了偏袒你那个废材孙子陈炳荣阿炳:蠢人的意思,令我家破人亡......”
天霞又笑起来,仰天大笑,陈广生看她像个疯妇,她接着道:“我细佬给我托梦啊,要你竖着入监狱,横着出来,在石屎灰墙前感受他的绝望,慢慢体会,他在等着你啊”
天霞决意要把全部事情包揽,不能连累钟业,因为他是报仇的希望,虽然渺茫,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让天晶和阿庆暴露,危及生命,“没想到,堂堂陈爷,竟然被我摆了一道,你同你个孙入一个家门不相伯仲,他蠢你盲”
钟业攥紧拳头,微不可察地憋了口气,走到台上,在黄飞的紧盯下,他扇了天霞一巴掌,然后虎口掐紧她咽喉处,“贱女人,你利用我?我待你如珠如宝,你害我做二五仔?为什么?”
钟业的指尖发白,瞧着天霞瞳孔散大失去光泽,心跳停止的边缘,陈广生出声,“阿业,你先来坐。”
钟业走到陈广生面前,跪下,替自己辩护,“陈公,我对你绝无二心。”
张泽衡两指夹着雪茄,不经意地火上加油,“不是有心,契爷,或许他是无意的,吸多了两口,迷迷糊糊间什么都说出来。”
天霞嗤笑,“衡少,你高看他了,醉酒不单止伤身,还容易呕吐,枕边风劲过龙卷风,吹到人晕头转向,语无伦次,肚里的肮脏巴不得吐出来做粉底,要全世界为他鼓掌。”
陈广生知道钟业一向爱喝酒,也时常送好酒来犒劳他,酒后说漏嘴是有可能,但钟业从不贪杯,他半信半疑,看着诚恳忏悔的钟业,却也没有让人把他一并抓起来。
天霞主动出击,她要尽量浇灭陈广生怀疑的种子,让他相信所有都是她一手策划,钟业只是被利用,“陈爷,过年送多几箱蜜糖给你的得力副将,蜂蜜水解酒,费事他将你的丑事从年三十讲到初八。”
她转头对钟业啐一口,“乡巴佬,你游水偷渡的时候脑子是不是在水里泡得太久?我同你过人世?在城市要等着替你捡骨,返乡下要耕田捡谷,我凭什么成世要跟住你弯腰!”
她讽刺地“哼”了一声,“不知讲你天真还是愚钝,啊”
第二个指甲盖脱落,黄飞警告,“天霞,你得十只手指,无谓的话多讲无益。”
这时马仔端上托盘,摆着针管,白色粉末和一杯水,张泽衡将托盘推到钟业面前,仿佛那日在陈家,钟业把烟灰缸推向他一样,极具挑衅,“你是契爷的得力副将,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差点酿成大祸,能不能补飞飞:票的意思。补飞即是补票,理解为补救,除了看契爷表态,也要看你表现。”
陈广生点头,“阿业,你亲自动手,我仍然信你。你若是舍不得她,我就必须舍掉你。”
钟业像卡顿了般转头,全场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的“大义灭亲”。
他目光浑浊地凝视着凶器,突然举起杯子喝起水,吞咽声回荡夜总会,还剩下一口,动作微颤地倒入粉末,化开后抽取液体,不多不少一管的量。
钟业天霞四目相对,他深呼吸,问她:“还有什么遗言吗?”
天霞瞥过脸,咬牙切齿,“成王败寇,我能见到兄弟把我的家人照顾得很好,去就去了,遗憾个屁,手脚快点,不要告诉我你穿好裤子扣上皮带也是一副软脚蟹软脚蟹:粤语里是没有担当,不够刚毅模样。”
钟业真切地答:“我自然会。”
针头扎破皮肤,万念俱灰的顷刻,有人叫停:“且慢”
44污垢
张泽衡捏起矮桌上的空杯,“水减少了,三针的份量浓缩到一针,不用经历百爪挠心的煎熬,一步到位,未免有点便宜了这个女人。”他望向陈广生,摇了摇杯子,“我认为一半就够。我始终不信她能在没有同伙的情况下步步为营,将一系列的计划实现得天衣无缝,吊住她条命,慢慢套出共犯,更可以杀鸡儆猴。我们控制着全港大部分的货源,一个半个道友完全养得起,契爷出句声,其余独立的经营粉档不会公开同陈爷作对。”陈广生斟酌了半晌,点头并“嗯”了一下。他的精力和心气一年比一年减弱,宁枉勿纵钓不了大鱼,但是能直接隔断很多麻烦。即使他对钟业的信任有所动摇,他的能力值得陈广生加以考察他的忠诚。张泽衡的提议一石二鸟,陈广生还要加码,“阿业,我今日就不赶尽杀绝,让她定期到堂口拎货,我不会缺她的。只是她的命既然留住了,你就有责任用一切手段吊住她的一口气,我不管人为还是意外,她一旦死了,我惟你是问,你懂吗?”天霞此时已经疼得不省人事,只剩呢喃哽咽。钟业瞧着张泽衡一步步走近,将杯口放到地上,示意他把一半的量推回杯中。钟业艰难蹲下,推杆的拇指沉重无力,横下心两手并用才见液体滴落杯中。“可以了,”张泽衡适时踢翻杯子,钟业的手也被他踩在脚下,这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于他而言无疑比毒品上瘾,他轻飘飘道,“去吧,她现在痛不欲生,你是在救她。”短短十几秒,天霞被摔入恶魔的怀抱,蓝天白云,笑声萦绕脑中,痛苦和灵魂一并贡献给撒旦,再无法赎回。在众人的眼中,天霞不过是赎罪。黑暗世界,你站在金钱和良心堆砌的金字塔顶尖,正义即是犯罪。钟业难逃皮肉之苦,黄飞带上指虎,左右夹击一拳一拳打在他的嘴上,直至陈爷叫停。黄飞取下指虎活动手指,望着钟业的嘴角唇部肿胀撕裂,想到打的时候他不躲不叫,心里竟觉憋闷,无奈陈广生说一不二,他也只好收手。陈广生向在场各人叮嘱:“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类事件,我不想再发生。”阿庆像孤魂在人来人往中游荡,从…
张泽衡捏起矮桌上的空杯,“水减少了,三针的份量浓缩到一针,不用经历百爪挠心的煎熬,一步到位,未免有点便宜了这个女人。”
他望向陈广生,摇了摇杯子,“我认为一半就够。我始终不信她能在没有同伙的情况下步步为营,将一系列的计划实现得天衣无缝,吊住她条命,慢慢套出共犯,更可以杀鸡儆猴。我们控制着全港大部分的货源,一个半个道友完全养得起,契爷出句声,其余独立的经营粉档不会公开同陈爷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