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展国没多做解释,捏起沙发边的纸袋,从里面托起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盒子,向百无聊赖得快要睡着的季卓万展示,“uncle同aunty送你的圣诞礼物,美国最新出的遥控玩具车。”
季卓万顿时来了精神,盒子夹在胳膊间,连蹦带跳地冲上楼。
“破费了,”即将是一家人,张泽衡发展得好对季明鸿没有坏处,他转而问道,“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
张展国贵人事忙,记不起来,谭秀芝在旁答道:“夜晚六点。”
季明鸿看了眼季语,点头道:“我想等新年过后,开始筹办他们订婚的事宜,你们觉得呢?”
破天荒地,有人问:“阿语,你怎么想的?”说话的是谭秀芝。
季语千万个不愿意,“我不......”
“想”字急刹车,因为季卓万趴在楼梯栏杆呼唤众人,手上挥舞的东西令季语瞳孔骤然紧缩,心脏重重沉入冰窟再被捞出,血液也就此冻结。
伦敦大学的确认书和机票被季明鸿猛摔在茶几上,震怒地命令道:“反骨女!不孝女!明知快要订婚了,出国这么大件事也不同父母商量,还教唆卓万调走我们,你同我跪低!向大家认错,不道歉就入房同我反省,知错了才可以出来!”
29爆发
“我错在什么地方?”季语看着季明鸿气得青筋暴起,端坐如钟且心如止水,往日温良安分躯壳分崩瓦解,“我没能乖乖做季生立丰功建伟业的踏脚石吗?的确,是我的错......”季语记忆涌现,“我怎能忘了,季大状肠胃失调,食软饭多年,不靠妻女牺牲贡献,怕是要家道中落的季生委身做染厂工人,天时暑热流汗当冲凉,天寒地冻全勤盼双粮。别人富贵险中求,季生富贵婚中换,炉火纯青的伎俩遇上我这块离经叛道的顽石,季生,对不起,你运气差了点。”季家往上几代称得上显贵富足,后来百年辉煌因战乱尽毁。林淑惠家根基深厚,她对季明鸿青睐已久,明知丈夫是为了利而娶,她嫁得甘之如饴。有了林家的扶持,季家虽没有从前鼎盛,也算是东山再起。季明鸿得偿所愿,鱼和熊掌兼得,到他为人父,将这招数融会贯通,角色反转,他又是获益那位。众目睽睽下,季明鸿被女儿挖苦掘旧根,家丑不可外扬,季语毫不顾及他父亲的威望和形象,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外人在,他给她下最后通牒,“我看从前是太娇惯你了,没有对你严加管教,由得你随处活动,认识了什么狐朋狗友,教你目无尊长,讲话这么没家教。”他希望季语这时低头服软。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张展国想起张嘉妍上次被绿衫仔追,季语认识那是黄飞的手下,他认为这件事有必要让季明鸿知晓。张展国拍了拍谭秀芝的后腰,又挑了下眉,然后清了清嗓子想借故先告辞,“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就走先了。”谭秀芝心领神会,按在张嘉妍肩膀防止她冲动的手捏紧,同一时间抓起她另一边小臂,起身向门口走去。张嘉妍忧心忡忡不愿就此离开,却强行被谭秀芝拉走,她一步三回头看着淡漠的季语,问着她母亲:“我们就这么走了,阿语会不会有事?”谭秀芝一样满心忧虑,她也明白做父母像穿衣,体感温度不同,喜好不同,风格自然各有特色。有人信奉棒打出孝子,有人追求摆事实讲道理,不管怎样,关起门来都是家事。她跟张嘉妍一起上车,在车里等慢一步的张展国,她知道…
“我错在什么地方?”季语看着季明鸿气得青筋暴起,端坐如钟且心如止水,往日温良安分躯壳分崩瓦解,“我没能乖乖做季生立丰功建伟业的踏脚石吗?的确,是我的错......”
季语记忆涌现,“我怎能忘了,季大状肠胃失调,食软饭多年,不靠妻女牺牲贡献,怕是要家道中落的季生委身做染厂工人,天时暑热流汗当冲凉,天寒地冻全勤盼双粮。别人富贵险中求,季生富贵婚中换,炉火纯青的伎俩遇上我这块离经叛道的顽石,季生,对不起,你运气差了点。”
季家往上几代称得上显贵富足,后来百年辉煌因战乱尽毁。林淑惠家根基深厚,她对季明鸿青睐已久,明知丈夫是为了利而娶,她嫁得甘之如饴。有了林家的扶持,季家虽没有从前鼎盛,也算是东山再起。
季明鸿得偿所愿,鱼和熊掌兼得,到他为人父,将这招数融会贯通,角色反转,他又是获益那位。
众目睽睽下,季明鸿被女儿挖苦掘旧根,家丑不可外扬,季语毫不顾及他父亲的威望和形象,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外人在,他给她下最后通牒,“我看从前是太娇惯你了,没有对你严加管教,由得你随处活动,认识了什么狐朋狗友,教你目无尊长,讲话这么没家教。”他希望季语这时低头服软。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张展国想起张嘉妍上次被绿衫仔追,季语认识那是黄飞的手下,他认为这件事有必要让季明鸿知晓。
张展国拍了拍谭秀芝的后腰,又挑了下眉,然后清了清嗓子想借故先告辞,“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就走先了。”
谭秀芝心领神会,按在张嘉妍肩膀防止她冲动的手捏紧,同一时间抓起她另一边小臂,起身向门口走去。
张嘉妍忧心忡忡不愿就此离开,却强行被谭秀芝拉走,她一步三回头看着淡漠的季语,问着她母亲:“我们就这么走了,阿语会不会有事?”
谭秀芝一样满心忧虑,她也明白做父母像穿衣,体感温度不同,喜好不同,风格自然各有特色。有人信奉棒打出孝子,有人追求摆事实讲道理,不管怎样,关起门来都是家事。
她跟张嘉妍一起上车,在车里等慢一步的张展国,她知道女儿跟季语情同姐妹,于是劝慰道:“那是她亲生阿爸,书中都有写,虎毒不食子,就像你惹我生气,我也最多怪责你两句,罚你没得出街买衫,难道还能记恨你一世?”
张嘉妍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眉头终于舒展。
张展国留在客厅,只等张嘉妍背后的大门合上,到季明鸿耳边长话短说讲述事件发生经过,以及对季语交友不慎的顾虑。
“阿鸿,黄飞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心照。我是惊阿语年纪轻轻被骗。”财是小事,要是色,那他绝对不会同意儿子接盘。
这些话揣在心里,讲出口的是:“所以最好搞清搞楚,免得以后有人来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更怕来找麻烦,日子都过不安乐。
季明鸿听出潜台词,“我会问清楚,你放心。”
与此同时,冯玲也把季卓万拉到一边,幸灾乐祸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入她房翻到这些?“
季卓万研究遥控汽车各项功能玩法,连抬头也嫌耽误时间,以为冯玲要兴师问罪,立刻推卸责任,“不关我事,我在楼上走廊玩车,速度没控制好,车一转弯就不见,找的时候撞到那个阿汕还是阿散......”
冯玲着急修正,“阿珊,阿珊做什么了?”
“她讲二家姐房间没关实,车从门缝驶入去,我推门入到去,车没找到,这些东西就摆在书台上,盲的都看得到。”
汽车终于丝滑转圈,季卓万的眼睛好似五花肉上撒的两粒黑胡椒,眯起来更加了无踪迹,他蔑视思考着什么的冯玲,“阿妈,你该不会是同情她吧。”
“玩具碾过的是地还是你个脑,我最好她被扫地出门,省下来那份嫁妆还不是你的。”冯玲惊愕于季卓万会有这样的想法,抢过他手中遥控,接着说,“她处处压你一头,我见到她前面憎到她后面。”
张展国前脚刚走,季明鸿驱散方圆几米打扫的佣人,并把周姨的鸡毛掸子据为己有。
缺一块青天白日的牌匾,季明鸿化身判官包拯,不用抹粉已够黑口黑面,在空中挥舞掸子测试打人最痛角度,“你老实交代,我也省些力气,到底是边个教你说这些话?”
季语挺直腰背,坐着处于低位,淡定从容的眼神盯着高她好几头的季明鸿,气势不减,“我母亲。”
季语逐字拉长音,
lvz “白”
“春”
“兰”
将近二十年没听到这个名字,要是季语不添加前缀,季明鸿想不起她。
白春兰是扬州人,在战争爆发前夕随家人到港,父母相继接二连三病亡后,在茶楼唱曲为生。小家碧玉的江南女子,唱的小调吴侬软语,季明鸿看她第一眼便无法自拔,一来二往,两人感情逐渐升温。
季明鸿隐瞒了他有家室的事实,季语出生不满四个月,香港沦陷,白春兰的婉约多情挡不住枪林弹雨,林淑惠的丰厚家底能买来一票难求的船票,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于是他拖家带口匆匆远离危险,任由白春兰和女儿自生自灭。
彼时满城遭受摧残,正值妙龄的白春兰难逃入侵者暴行,最后因难以启齿的传染病而亡,那一年季语三岁。季语不懂什么是死亡,紧记白春兰叮嘱不能靠近她,但是季语很害怕,藏在衣柜里默默看着白春兰挣扎求存。
直到有人发现她们母女,季语不吃不喝几天早就脱水意识模糊。不过她记得白春兰被带走埋葬的那天,街道张灯结彩,圣诞旋律四溢。
白春兰死于平安夜。
季明鸿的怔仲表情涵盖数不清的复杂情绪,尴尬,羞愧,冷漠,对季语来讲都不重要。这场打着血缘名号的博弈将要提前宣判胜负,季语没有再忍的必要,是输是赢,此刻她只求身心通畅。
凭什么季明鸿坦然享受欢声笑语,留她强颜欢笑暗自哀悼亡母。
季语一一标记强调季明鸿的人生污点,终于轮到他气急胸闷,透不过气,手中掸子高高举起鸡毛随风摇曳,落下却被季语站起转身躲开,季明鸿扑空小腿磕到茶几角,疏松老骨头跌到软沙发不至散架,也疼得滋哇乱叫。
移步到二楼看台的其余人无一不瞠目结舌。大太想要下楼检查季明鸿伤势,被季婷捏住手,拉回围栏边,“阿妹把阿爸激成这样,你在一边很容易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