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夜雨 张泽衡陈广生 2973 字 7个月前

钟业止步,看到张泽衡身后露出的小段黄线,他拦住阿庆,说:“有炸弹。”

张泽衡松开季语,完全不担心后者跑开。的确,季语被注射了小剂量的松弛剂,勉强说得出话,四肢却像灌了铅,没了支撑,立即倒进沙子里。

张泽衡扯开上衣,展示绑在腰间的自制炸弹,拔出枪对着引火索,笑着叫嚣:“再往前多一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钟业问:“你想怎么样?”

张泽衡踢了踢躺在脚下的季语,对她说道:“他貌似不懂求人的态度。”

钟业和阿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纷纷将枪放在地上,举起双手。

张泽衡满意一笑,慢慢蹲下,枪口转向季语,对二人命令道:“把枪踢过来。”

钟业照做,用脚将他们的枪通通扫到对面,阿庆则趁机在他耳边说:“尽量拖时间,他起了药瘾,就容易露出破绽。”

钟业一头雾水,阿庆随即解释:“阿霞受了什么罪,个中滋味,他要是没尝到,我没脸见她。”

两把不同类型的枪送到面前,张泽衡收起手枪,捏起另一把左轮,单手打开弹巢,只留下一粒子弹,合上转了转,又给钟业推了回去。

此时,抵在季语太阳穴的,也是一把左轮,他说道:“钟生不急着走的话,陪我玩一场游戏,俄罗斯转盘,你一定玩过。”

“一把枪踢来踢去太麻烦,我们各持一把轮流开,就看看是你先死......”

“还是她先亡。”

钟业的眼中,季语铁青的脸,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他低头瞧着银枪,双膝猛然落地,没有丝毫犹豫,季语的命,不能赌。

“你做这么多,不过想要我的命,放了她,她才二十一岁,你有今日,全是我的唆摆,你要恨的人,是我。”

张泽衡简直要笑出声,“我恨透了你,不妨碍我恨她!你们口口声声讲恶人有报应,这次我就要看看,你们两个,谁才是罪有应得!”

季语手被握着放到枪上,对准钟业,张泽衡赋予她扣动扳机的权利,并说:“你没力气没关系,想好了就告诉我,第一下,我来给你示范。”

季语心脏猝然停顿了一秒,“不要”

咔哒,干涩的摩擦声,什么都没发生。

张泽衡的声音像是夺命的冤魂,阴鸷又邪恶,贴着季语的耳边,遗憾宣告:“真可惜,他没事,那就轮到你了。”

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无新意,张泽衡兴味索然,对钟业说:“下不了手,你可以弃权,我来帮你,但我耐性有限,手也开始酸,我来开的话,这个转盘......恐怕是转不动了。”

枪口再次回到了季语脑侧,左轮弹巢一共六个膛室,轮盘不转,枪机会按照顺序旋转,而子弹的位置不会变,意味着,五发之内,结局势必出炉。

越往后,死的概率越大。

还不够,张泽衡要把他们的退路封死,“别想着朝自己头上打,感动不了我,只会让我觉得烦,手抖一抖,往阿语头上砰砰,多开两枪。”

张泽衡如今一无所有,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沦落为别人的一颗棋子,什么钱和护照,没有一样会落在他手中。同麦莉莉讨价还价,也是不想显得过于廉价。

他只有一个目的,要这对情深的爱侣自相残杀,亲眼目睹他们挣扎、煎熬,在无尽的悔恨中,步入死亡。

越想,张泽衡感觉全身血脉喷张,额角青筋突突跳要炸开,除了生死游戏带来的刺激,身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极致地渴望着什么,此时此刻,他仍被蒙在鼓里。

张泽衡下意识地咽下口水,不由得想尽快结束游戏,于是暴躁地催促道:“快啊!”

钟业缓缓捡起枪,指尖拨动转盘的几秒内,他抬眼瞥了瞥阿庆,后者眼神微敛,心中了然。

“张泽衡”

“你快不行了。”阿庆无需望闻问切,悉数说出张泽衡所感,“你现在最想的不是报仇,是像一个个直不起腰,能随地脱下裤子的道友一样,满脑子是一袋白药丸,碾碎,放在鼻下,深吸入肺。”

张泽衡瞪大双眼,恼羞成怒地说:“没有!你乱讲!”

阿庆踏前一步,有意无意遮挡了钟业半个身子,继续吸引张泽衡注意力,“没有?在唐人街食的捞面香不香,你太饿了,几口就吞了下去,我可是记得清楚,毕竟是我让人给你下的重料,当时要得急,轻飘飘的几克高浓度粉,花了我好大一笔钱。”

张泽衡愣了愣,的确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但他早就自甘堕落,烂人一个,便再没有噩耗能打倒他,“你不要指望转移话题,不想我抱着她一起死,你就给我让开!”

钟业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似被张泽衡逼到尽头,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扣下扳机。

又是一声闷响。

阿庆退到一旁,不动声色地踩在一块反光的圆头金属上。

季语被掳走的时候,周姨要同张泽衡殊死搏斗,救人不成反被伤,阿良把她送上救护车后,争分夺秒地赶来。

在远处便见到这般拉扯的局面,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弓着背,几乎匍匐地走到钟业身后,躲在车身的另一边。

在阿庆转移视线的时候,钟业手腕一抖倒出子弹,也瞧见了蹿进暗处的阿良。

轮到季语,过了这么久,她的手脚居然一丁点的知觉都无,绝望地任由张泽衡握着她手,左左右右寻找最佳射击角度。

“张泽衡,你”

要他冷静,不要铸成大错,危机关头,此类天方夜谭说与不说,要与不要,已由不得她。

大热天时,张泽衡浑身冒起冷汗,以至他失去玩弄季语的心情,没有时间享受将她践踏至脚下,唯我独尊的满足感,便迅速开了火。

伺机而动的阿良亦收紧了手指,震耳的枪声响彻耳际。

咸浪盖不过的火药味充斥鼻腔,一颗头颅重重摔在季语脑后。

倒下的不止张泽衡,同一时刻,钟业胸口涌出的一股鲜红,真真实实地,刺进她的五脏六腑。

101眼泪

医院走廊,手术室外。阿良将一份三明治和果汁递给季语,劝道:“阿嫂,多少食一口,业哥进去了八个钟,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季语盯着那盏醒目的红灯,度秒如年,觉得像过了几辈子那么久,她的眸光一闪,突然紧张地问:“医生,医生有讲他多久能出来吗?”阿良摇头,“没有。”季语情急之下捏住他的手臂,“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很快出来!”阿良吃痛,扭动着抽开,解释道:“我估的,估的,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就出来了。”阿良这话说得违心,病人送进去不到一小时,抢救、输血的同意书已经轮番签了个遍,几拨医生来回进出手术室,无需说明情况,他都看得出来,非常不乐观。他坐到季语对面的长椅上,低声向阿庆寻求帮助,“还是要让她有心里准备,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她会不会做傻事?”阿庆拿过三明治,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这个问题,不到那一刻,没有人答得了你,包括她。”他是过来人,阿霞走后,坚强和脆弱像天气一样,在他心里变化莫测地流转。“情况怎么样?”曾保华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问道。阿良刚张嘴,就被阿庆捏住肩膀,手里塞进了他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抬头的时候,曾家父子已经走远。进入空旷的楼梯间,这里连呼吸都有回声,阿庆因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来做什么?”曾保华也不掩饰,“确保他不能活着出医院。”阿庆怒不可遏,“你”憋了一肚子的狠话,最后还是叹气,说道:“爸,能不能收手,当我求你了。”曾保华左耳进右耳出,继续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爸!你信不信......”“信什么?”曾保华将阿庆一步步逼到角落,掷地有声地说,“去啊!你去告发我啊!还是你想当场杀了我,给你不知死活的所谓兄弟报仇!”刚才他一直不敢正眼看季语,她恍惚的样子,像摆在他面前的一面镜子,让他仔仔细细回忆起了天霞在救护车里的时候,他的模样。当掀开白布,望着撒手人寰的天霞,他对陈广生的恨达到了极点,没有这些人,他的爱…

医院走廊,手术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