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的回答这里已经?知道了,”它的声音没有起伏,判断不出褒贬,“宿主认为既可以?救那二十个人,也可以?保证不炸营。”
我还没有说什么。嬴寒山压低声音反驳他。
“但宿主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宿主既没救下这二十个人,又搞砸了手里的一切呢?”
裴纪堂轻微地摇头,她看出来他赞同淳于顾的逻辑,但不赞同他的倾向,在淳于顾闭嘴,系统也闭嘴的间隙里,嬴寒山感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苌濯。
他有些过于直白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像是下课时?没来得及问老师问题的学生,一脸急迫又欲言又止。
系统的白噪音咔地消失了,嬴寒山和苌濯对上?目光。
不会炸营。他说。
“从他们?之中选出两个人,最好是最先指认刺客的那两人,释放他们?,告诉他们?他们?有优待,然后给?给?他们?热水,食物,由?我们?之中的一人带他们?去看我们?的士兵,看我们?的行事,让他们?自己?判断我们?是什么样的人。然后要他们?带着食物回去,发给?其余的人,用他们?的口去说我们?,我们?不要做任何?干涉。”
“绝望的人也是最容易安慰的,他们?只需要很小一点希望。”
“不要杀他们?……他们?和明府麾下的淡河人,也没什么不同。”
他说的很快,有些地方断句都不太清楚。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嬴寒山而不是他本应该注视的裴纪堂。
在他说完后苌濯飞快地移开了眼睛,那张脸上?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裴纪堂颔首了,他抬起头,余光扫向嬴寒山。
她也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时?不是那样的意思。”
计划定下就安排下去,士兵们?去提最初指认的那两个人。苌濯和嬴寒山并肩走出来,他突然低声地,道歉一样地说。
“……我不是觉得谁的性命可以?被当做工具,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你没有,其他人也没有。”
“我只是,有些没有实感。”
他的睫毛翕动着,那张被疤痕分?割的脸像是被树枝影子投上?去的月亮。
“我不觉得我还活着,我不知道现在我剩下的这些是什么东西。如果?剩下的这点东西还能做点什么,代价是怎样的都无所谓,即使是死了,也比现在这幅样子好很多。”
“……对不起,又说昏话了。”
苌濯匆匆地道歉,像是被火灼伤的飞蛾一样很快退去,他走出几步,站定,找补一样加上?最后一句话。
“如果?寒山不喜欢,以?后我少说这样的话。”
第044章 一盒手指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灰尘气。
它嗅起来复杂,像是受潮的木头,尘土,霉菌一系列气味复合的产物。
这?个帐篷在一天前还被用来堆放杂物,今天下午才收拾出来用于安放一群临时的囚犯。
女人?们抱着孩子挤在里?侧,剩下的四五个成年男人坐在外层。
其?实这?样做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的手都被绑着,像是一群脖子上系了短绳的牲口,现?在谁进来给他们一刀,他们叫都来不?及叫两声。
但他们还是努力这?么做了,因为他们做不?到更多事。
那位姓赵的老人?家单独坐在最外层,周围的人?默契地?和他隔了一段距离。
不?是他们对他有什么意见,所有人?都了解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他已经足够顽强,足够勇毅地?把他们带到那位大人?物面前,而现?在发生的一切只能怨恨苍天。
但那位老人?家在怨恨自己。
谁也不?能提前知道这?里?有个刺客,但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有责任发现?这?件事,他沉默地?跌坐在那里?,包头的青布在刚刚的拉扯之间有点?散开了,一缕花白的头发从他的额角落下来。
他就这?么深深地?弓着腰,任由那一缕头发在额前晃荡,遮住他的脸。
帐篷的门?帘动?了一下,有两个士兵进来。所有人?在那一刹那抬起脸来,母亲惊惶地?把最小的孩子挡在身?后。
士兵们是沉默的,他们不?理会注视,只是凝神在这?群人?里?翻找,拉出被找的那两个人?。
第一个被拉起来的是那个讲出自己妹夫堂兄的男人?,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向后看了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第二个被拉起来的是个十二三?的女孩,皮肤晒得很黑,眼睛因为瘦而显得大。
她是当时第二个说话的人?,尽管她阿母那时拼命捂她的嘴。
她被拉起来,走了两步,一直在她旁边的母亲突然扑过来,扑倒士兵脚下。
女人?的手被反绑着,失去平衡让她没法直起身?,可这?个女人?还是拼命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些拼命支撑的,近乎于谄媚的微笑。
她太小了,那个母亲嗫嚅着说,近乎于祈求。“我,我可以吗?她太小了啊……”
而那个拉着女孩的士兵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的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女孩从她母亲面前拉走了。
大概没人?知道,他是想安慰她的。
两个人?被拉出营帐,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刀剑。士兵砍断了他们手上的绳子,然后给他们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角落。
那里?生着火,有一股好闻的水汽扑过来,脑袋还在嗡嗡直响的男人?下意识空咽了一下,他发觉自己的嘴唇已经干得裂开了。
现?在没有人?捆着他们,但拔腿就跑似乎也不?太现?实。
于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有些蹒跚地?走向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