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啸叫着,应和着,把?船夫打翻在水里,将没漏的船撑离岸边。已经离岸的粮船暂时躲过了这群人,但随即船上人发觉有一群竹排顺着河水下来了。
一个短发拿钩镰的女人站在竹排上,她身后蹲踞的人慢慢站起身来。
“鬻扁食呀,鬻面汤”
女人的声音像一只水鸟一样冲天而起,随着这一声,竹排急速滑向船只,船上人抛出勾爪勾住船舷,用钩镰把?船上人叉下来。
刀在这种时候就像匕首一样力不从心,枪也?失去了它的作用,唯有那些绑在竹竿上的尖刀像是死神的手指,所到之处一片飞血。
“白门匪,白门匪啊!”船上有认出他们的人惨叫,所有湿淋淋,披发赤肩的男人女人们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的方向。
不,我们是白门军,是以后会?有将军,会?有旗帜,会?为天下所知的白门军。
没有人能?再?拿我们当做炮灰,没有人会?再?饿死我们的孩子,烧死我们的老人,抢走?我们的丈夫或者妻子。
林阿兄说,只要胜了,只要胜了这一仗
白门人从不惜死!
第036章 whatdoesthefox……
河水被血煮沸了。
被钩爪带到河水里,一时还没?有?断气?的人剧烈挣扎着。血腥味引来了水里的白条儿刀,它们银亮亮地在血水中蹦跳,像是白银的梭子,在织一匹鲜红的布。
也有拿着勾爪的年轻人没有躲过刀剑,被嗤地一刀捅进去,从船上坠进水里。
他身边的人回过头去嘶声地喊一句什么多半是将死者的名字,用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坠在水里的人轻轻眨一眨眼睛,碧绿的河水覆盖上他们的脸颊。
所有?的江河都通向大海,所有?死去的儿女都重归母腹。
岸上押运粮草的骑兵终于反应过来,职业士兵在袭击面前仍旧保持着极快的应变能?力?。
控弦手张弓上前瞄准船上竹排上的白门人,冲在最前面的林孖清脆地吹了一声长哨。
“入水!入水!”
羽剑追着那些跳进河里的白门人刺入水中,绝大部分只?激起来一阵轻微的涟漪,可也有?箭头刺入水里,汩汩的血就冒上来。
箭雨没?有?停下,第一排的人射尽了箭囊就迅速起身后退,第二排控弦手穿插而上。
人不是鱼,不可能?一直呆在水底,岸上的臧州步兵压低枪尖对?准岸,控弦手把弓拉满。
他们是峋阳王座下战无?不胜的勇士!只?要把这群水生水长的海匪逼上来,就没?人能?战胜臧州兵!
可远方骤然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
一队骑兵从林木间插进来,为首的一小队身上的乌铁铠反射着日光。
他们蛮横地撞向步兵队列,披挂着马铠的战马像是猛兽一样嘶号。
枪和箭在这一瞬间全?部失去作用,厚重的铁甲挡住所有?武器,他们是巨石,是铁碾,是以血肉为润滑的绞肉机。
臧州兵中爆发出一阵比看到白门人更恐惧,更绝望的嚎叫。
“敌袭,敌袭!有?重甲骑兵!”
林孖缓缓从水里浮了上来,只?露出半个头颅。他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脸前,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岸上。
咕噜。原本站在竹排上的女人也浮起来了,河水静谧地托举着白门人,他们仿佛置身事外一样看着岸上优势逐渐偏移的战斗。
“阿兄,”短发的年轻女人在水里轻声问,“这还算是我们胜的吗?”
林孖缓慢地点头,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对?话上,他看着那个压阵的副将,他的马被惊了,他正在一边控制缰绳一边收拢士兵……
那是匹年轻的,没?有?在水边行走过的马,并不懂得避开容易打滑,布满青苔和乱石的河岸。
“海妹仔,”他用眼睛瞥瞥那个副将,又瞥瞥她,“那一个,谁捞到就算是谁胜的。”
林孖缓慢地向前移动?着,扒上竹排的边沿,推着它挡住自己,向案移动?。被叫海妹仔年轻女人跳上最近的船,向着那副将所在的位置绕过去。
近一点,再?近一点,女人突然甩出钩爪,倒钩抓进马的前胸撕下一块皮肉,那匹年轻的战马直立起来长嘶一声,把背上的人掀落在泥地里。
护卫的士兵们迅速反应过来,而林孖比他们的反应更快,他从水中一跃而起,跳过滑倒的战马,扑向那个没?来得及站起身的副将。
他杀过人了,从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开始杀人,佛陀劝人放下屠刀,但白门匪从不放下手里的刀,也从不受渡只?有?今天,当林孖举起刀时,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解脱。
被马匹掀翻在地的副将终于爬起来了,他磕到了头,有?不轻的脑震荡。
他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癫狂而喜悦的表情。等一等?这副将的头脑开始迟滞,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
这个白门匪向他举起了刀,这个人甚至没?有?回头管那些正举着□□向后背的士兵。可他只?是一个赤着上半身,看起来粗野又愚蠢的水……
他的想法戛然而止了,一腔血喷在林孖的脸颊上,林孖伸手抓住那头颅的头发,纵身一跃扎进江中。
水面传来接连的哨声,仿佛一群水鸟飞向天空。只?有?懂得它含义的人才?知道,那是白门人满载而归时的道贺。
项延礼撤军了。
柏鹿渡口的合围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五日后粮道被断的峋阳王的不得不选择撤军。
围城的臧州兵悻悻而退,被咬着尾巴追出十?来里,而另一些人被堂堂正正地迎入城门。
白门人们进城那天,林孖不在。嬴寒山在城里转了两圈,才?在杜泽营里找到他。
地上叠着两摞石砖,每摞大概三块高。林孖端端正正地跪在上面,像是个翻墙出去被自家亲爹抓住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