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个人挡住了几乎冲上来的刺客,他转腕挥剑挡开?冲在最前的袭击者,向着门前跑去。
裴怀瑜几乎跑到了,只要他跑出门去,只要他喊两声,总能引起这府里侍卫和外?面驻扎的他自己亲兵的注意。最不济还有马车,还有马,他逃出去就万事大吉。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裴清秋。
那刺客是冲着谁来的不重要,第五翳会不会遇刺他也不在乎,可是妹子不行!那人骂的是裴狗,他的妹子也是裴家人!
就在这么一念之差,他折出门廊向裴清秋所在的那屋子跑过去。就算时间来不及,也该喊一声她!
裴清秋听到奔跑声,听到火把燃烧的毕波和沉重的喘息。窗户突然响了,一个血手印浮现?在上面,两个孩子都吓得惊叫起来,只有她听到了阿兄的声音。
“妹子!小妹!”他嘶吼着,“有刺客!”
裴清秋的跌跌撞撞地跑向窗户,喉咙像是被扼住一样喊不出话来。快跑啊,阿兄,快跑啊!
那刺客不会杀她,她知道那是谁派的刺客,她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血溅上窗棂,伴随着一声哀嚎。
外?面的灯光照亮了窗纸,两个孩子哭起来,爬下床跑过来牵母亲的手。
“阿母!阿母!怎么了阿母!”
“我听到舅舅的声音了……呜……”
但裴清秋听不到了,她只听到一切声音都变得无?限大,哭声,呻/吟,哀嚎,孩子的呜咽,风吹过的声音,它们燃烧着她的脑海,抽干了她的力气。
裴怀瑜背靠着墙坐了下来,那给了他一刀的刺客并没有补刀,他们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到了院子外?。
第五翳就站在那里。
他穿戴得很整齐,腰佩王剑,身边站满了王府的侍从。刚刚裴怀瑜在里面狼狈逃命的时候,他们就这样站在外?圈静静地看?着。
裴怀瑜嗬嗬地喘了两口气,血沫从嘴角落到衣服上,他抬眼盯着他,颤抖地伸出一只手。
“是你……”他说,“我就知道是你……”
第五翳没有说话,他抽出了王剑,一点冷色照在裴怀瑜的脸上。
“你……天家子!果然是天家子……哈哈……你,你一个瞎子……怎么搜罗起这么多人……哈……咳咳!”
“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做什么?”那位盲眼的王走了过来,火把的光移动?得更近了些,“你以为,你们在我眼前杀了望姊,我会善罢甘休?”
裴怀瑜笑了起来,血塞住他的喉咙,让笑声变得像是窒息的哽咽。他盯着那剑,好?像放空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忽然虚弱下去。
“别杀小妹……”他喃喃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别杀小妹……”
第五翳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身后按住他的人紧了紧手,那把王剑对?着他的脖颈落下去,顷刻间黑发与颈项皆分为两段。那颗头颅坠落在地,滚了几下,终于在血泊中?静了。
第五翳接过身边人手中?的布,擦了擦王剑的血,丢在那颗头颅上。
“看?好?夫人与世?子,”他转向身边那些士兵,“不要出差错。”
“其余人随我一起,攻州府,杀奸佞,取兵符!”
“殿下万岁!”
“殿下万岁!”
那张冠玉一样的脸上,有几秒钟浮现?出了痛苦和挣扎,又随着王剑归鞘的轻响,最终归于冷漠。
第335章 最后一局(四)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味。
以往刺史府四周总是很干净的,天不亮就会有人仔细地把边边角角清理整洁,不叫一丝尘埃落在明镜似的青石砖上,污浊了贵人的眼睛。
然而此刻没人出来做这些?事了。
已经冷透的尸骨蜷缩在台阶下,倚靠在墙壁上,血浸透了他们的前胸,从他们被砍断的脖颈飙出,在灰粉的墙壁上划出一条很长的暗红色。
青石地面被血涂满,洁白?的台阶上黏黏糊糊,结了黑红的一层。
当第?五翳带人围住刺史府时,里面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最先?控制住周围的是叶家的千余死士,他们牢牢地咬住包围圈。即使府里有拼死冲出去想?要报信的,也没跑多远就消失在巷子里。那里白?日里总有不起眼的贩夫走卒站着,热络地招徕客人的同时,却睁着一双很冷的眼睛看向刺史府。
无家无处不在,无人能?从无家面前遁形。
有人把?台阶上的尸体拖开,用水冲过两道,于是浓郁的黑红变作浅红,有些?像是院中美?人脸颊一样的红叶。
第?五翳踩着这仍泛血色的台阶,慢慢地走上去。
园子已经乱了,打?碎的寿山石,掀翻的花草掉落在路上,朱色的柱子布满了刀痕,唯一还算体面的那间书房孤零零立在这一地混乱中,门扉也被砍出一道豁口。
裴循之坐在案后。
他身上穿着刺史的公服,戴缁纱冠,玉带佩剑严整不乱,仿佛不是穷途末路,而是在等待拜谒。日光照在第?五翳的背上,他走进?去,一直走到案前,抬剑劈碎了它。
木屑飞溅,刮过裴循之脸侧,这老?人满不在乎地从袖中拿出帕子,沾了沾脸上的血。
那把?剑抬起来,悬在裴循之的眉骨前。“你应该不需要我逼问?你兵符在哪里。”第?五翳说。
裴循之呵呵地笑起来:“拿你的王印去吧,难道他们不认吗?”
他们当然认,也当然会有死硬派与第?五翳叫板。他需要很快地搜罗起来所有士兵把?他们送上战场,兵符显然比王印好用得多。
裴循之只是看着第?五翳的略一蹙眉,就明白?了事情的全部。他带着一丝讥嘲抬起头,眼睛对着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