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分了一缕神魂进去,法阵立刻擭住它,以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把接触到?边缘的那部分吞向阵中。
“这是限制修士的法阵,”嬴寒山仓促拽回被抓住的那一缕神魂,系统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除了佩戴特定?通行令牌的修士,其他长时间停留在阵法上的修士都会被不断吞噬真气?,直到?实力被压到?与凡人无?异的地步。”
“此外,它还能阻挡外部对内部的窥探,任何在法阵之外的人都无?法察觉到?什么在它内部。”
精神病院可以有拘束带,但一般不会有铁索。这种程度的法阵对一个受困于心魔的修士来说,简直像是把锁大象的链子系在人的脖子上。
周政拔剑划开?被藤蔓叠叠乐在墙角的看守剑修,用剑尖挑出一枚令牌来递给嬴寒山。后者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这个。
花蔓再一次开?始生长,地面?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啃噬声,细小的卷须撑裂纹路,吞噬微光,将关?闭的门撑碎,清理出一条路。嬴寒山向顶楼走过去,眼前逐渐亮起来、
是灯烛。
顶楼没有陈设,没有任何遮挡,像是一个圆形的碗倒扣在地上。墙壁上密密匝匝地挖出半圆形的灯龛,上百盏灯同时点燃,将整个空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微光在地上的阵法流动?,潮汐一般不断涌向正当中,又被推开?。
在房间的正中央,盘坐着一个中年人。
嬴寒山这副躯体大概有一米七五还多,放在现代也是不矮的身高?。即使是像一头大兽一样的第五争站在她身边,她也觉得还好。
但此时此刻正在房间中的那个人,却高?大得让她生出压迫感?。
他的肩背佝偻着,双手握拳抵在膝前的地上,身躯紧绷,肌肉隆起。明明没有任何枷锁,却让人觉得他背上压着一座石山。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因为陈旧而发白,头上没有佩冠,只是草草用布包住发髻。赢寒山站在这里看着他,觉得自己像看着铁笼中一头被遗忘了的大型动?物?,骨架仍旧庞大,骨骼上却已经只有皮毛,但如果打开?笼门,仍旧会向着来者咆哮。
周政呼吸急促地向前踉跄了两步,想了想,解下獬豸剑放在脚边,带着令牌走入阵中。
“宿主看,”系统说,“我说那小孩脑袋肯定?缺一块吧?他都不确定?他师伯是不是脑子清醒就?敢放下武器。”
周政走过去,慢慢地跪坐下来,中年人缓慢地掀了掀眼皮,不知道?看没看清楚他的脸。
“你……”殷雷说,“……还不死心吗?”
和预想中不同,中年人的声音并不高?,也并不骇人,甚至可以说是醇和的。那声音渗透着浓厚的疲惫,已经没有太多生气?。
“你……”他叹息一样有气?无?力地说,“是怎么得到?……这个位置的……你心里有数。师弟走了,我没守住师尊传下来的东西……是我认了。你还想要传承,我认不了……”
“师伯?”周政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你醒醒?我是周政?师伯!”
中年人开?始眨眼,周政扶着他,方便他自己看自己的脸。
“是我啊,是阿政啊!”周政揪着自己的脸皮证明它不是假的,“师伯!我来救您了!”
好像有一缕魂灵回到?了殷雷身上,又或是周政身上的令牌稍微减轻了他的消耗,他的目光聚焦,嘴角颤抖,像是要扯出一丝笑容来。
“阿政?”
中年人艰难地挪动?着手臂,整个人跟着摇晃了一下,周政急急直起身撑住他,任由他抓住他的手。
“阿政!……哈,不是梦啊……你小子,真找到?这里来了。”
他确实在笑,发出笑声的瞬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一架几十年没运转过的机器,开?动?时所有生锈的零件都趋于崩解。
“师伯!”周政的脊背僵住,伸手要探他的经脉,被殷雷挥开?。
“不重?要。”中年人在衣袖上擦了擦手,嬴寒山嗅到?一点血腥气?,“周政,你听我说,你师尊……”
“是被瞿西涛害死的!”周政拔高?了声音,仿佛怕言语消耗掉他的生命力一样抢着说,“我报仇!我会好好报仇!我先带您出去,离开?这里。”
“不许……咳咳,不许打断长辈说话。”殷雷在少年剑修的头顶拍了一下,自己艰难地坐直了。
“你师尊……是被瞿西涛那个败类所害,我查出了眉目,却一时心软,先去找他对峙,才会被……咳咳!囚禁在这里。”
“当初,我们师尊,你师祖留下了楼主一脉传承的心法,就?在静心阁藏书库中,你师尊仓促离世,未曾将心法教授你……”他喘息着,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你师尊教授你的剑法,与心法相合,正好是完整的一套。”
“把你的剑给我。”
殷雷接过剑,握住剑锋,血从?他掌心溢出,他用指蘸血,以气?控力,在衣袖写上“瞿西涛囚我,周政得楼主传承”,撕下后递给周政:“把这个给静心阁的莫语君,他会带你找到?心法。那小子虽然?胆气?剑术一个也不行,但为人是可信的……”
周政点头又摇头,他接过衣袖缠在剑上:“不说这个!师伯,我们走。”
“说了你这小子不要打断长辈说话。”他咳嗽一阵,平复了呼吸,“……我来问你,青青如何了?”
周政一怔,眼光不由自主地向着一边瞥去,声音也低下来,“青青师姐好得很,还在历战阁。”
“你这小子,说谎话都不会说,”他抬起手,像是要打他的头,但最后只是对待小辈一样摸了摸,“我知道?了,难为你们这群年轻人了。”
语毕,殷雷抬起头看向一直站在周政身后那人。
那人一身青云宗服饰,看着是个寻常弟子,但隐隐却有种包裹在茧内的不协调感?。
“那位道?友,”他沉声说,“是青云宗何人?”
在他被囚之前就?查出青云宗与瞿西涛有所勾连,如今青云宗带周政来这里,他不得不上心问一问。
那弟子微微颔首,忽然?一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来:“血渊宗中之人,不必在意。”
那是个女修,眉眼寡淡,但有些?隐隐的英气?,一双金色的眼睛亮得夺目。听到?血渊宗殷雷并不言语,只是盯着她看。
嬴寒山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坏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怎么看血渊宗、仙门百家大方向还是觉得这地方是魔修聚居地,自己一个魔修杵在这里听了人家的门派秘辛,指不定?一会他恢复体力给自己来一剑。
不行,好说得先自证一下。
“勿忧,”嬴寒山说,“我并非是魔修。”
从?周政来杀她到?她收留周政再到?杀回来这话可太长了,说完大概得到?晌午,嬴寒山选了个简而言之的说法,挑出重?点来:“其中有许多冗长的事情,我难以解释。只能说,我是王道?修士,如今天道?受蒙蔽,王道?被构为魔修,我此次来一则是护送周政拿回楼主之位,二则是为解除天道?蒙蔽,令王道?重?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