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之?后的弟子们彷如蓝翎白?翅的鸟,法衣上皆有星辰与祥云的暗纹,他们或佩剑,或执如意,或拿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武器,笼罩在上面的微光让他们看起来仿佛活的星河。
队伍正中的修士们有所不同,这些人明显没?有携带类似法器的东西,相反,他们穿着更类似于祭服的长礼服,每人手中都郑重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灯台。
灯台没?有点火,他们飞得这么高,也没?人看得清楚这灯里有什么东西。
跟在最后的那部分人把最中央的执灯者围了起来,他们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大多数手执浑天仪,也有人手里拿着小型日晷或者类似于尺子的东西。
无论城里还是城外的人都目眩神迷地望着这群衣袂飘飘的仙人,现在没?有一位诗人能站出来吟诵“仙之?人兮列如麻”,但谁需要呢?
他们不正用眼睛看着这一切吗?
卧槽。
嬴寒山喃喃着爆了句粗口。
她倒不是被这浩大的阵势震慑了,也不是因为“这群人全都能飞就我不能!”,她只是单纯地感觉到了杀意。
这不是一群美丽的神仙在行游,这是一支杀气腾腾的修士军队。
螣蛇提供护盾和冲击,紧跟在它后面那些仙人手中漂漂亮亮的东西都是杀人利器,最中间的持灯人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有可能是增益或者治疗之?类的角色。
而最后那些脸颊稚嫩,眼睛清澈的少年们,根据真言宗越活越倒退的特点来说,都是拿着远程武器的千岁大能。
第?一次冲击开始了。
螣蛇蜷起翅膀,整条蛇绷紧得像一张弓,一声尖锐的,仿佛击穿银板一样锐唳混合着嗡鸣贯彻天地,随即掀起的风暴席卷过废墟。
如果有拇指大的小人居住在地毯一类的地方,当吸尘器蹭过他们头顶时,他们看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面。
乱石,砖瓦,断木,尸体,所有没?有与大地链接的东西都被这狂风高举上天空,没?有被乌素姆卷走?的教众被暴风拉扯出来,站在前排的修士们振剑而起,裹挟着青白?色的流光直扑下去。
被暴风拽出来的那一批教众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即使?是挥剑或者扬起拂尘这样简单的动作,这群修士做起来也优美异常。
他们不是剑修,是依靠语言攻击的修真门派,于是即使?在挥舞手中武器时,他们也没?有停下吟诵。
嬴寒山不知道他们在念什么,那是四字一顿,抑扬顿挫仿佛诗歌一样的节律文段,每一声吟诵落下时现实?就发生改变,负隅顽抗的教众被扭成?三截,星辉熠熠的剑上燃起火焰。
周政面容扭曲地看着这群言灵修士。“剑不是那么用的,”他压抑不住地喊叫,少见地露出了比AI更多的感情,“你们在跳舞吗!”
“你可以上去教他们。”何翠子说,“放开我。”
“我不。”他飞快地看了眼她,安静下来“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
何翠子攥紧了拳,我已经是教官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控制不住情绪给他脸上来一拳。
第?一批教众被清洗得十分干净,但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无数红衣士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仿佛一脚踢翻蚁巢,火蚁密密匝匝地涌出缺口。他们齐刷刷跪下,对着天空张开嘴,隐藏在他们身体里的更高阶的教众扭动着爬出来。
这群怪物里有不少金丹,甚至有人摸到了分神的边,战况不再是单方面的割草,有修士被鳗口撕开脖颈,也有蓝色和黑色在缠斗中双双坠落。
唯一不变的是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昂的吟诵,仿佛一场檄文的合唱,弥散在烟尘滚滚的大地之?上。
后排压阵的修士们动手了,手持浑天仪的高举那多个圆环嵌套出来的圆球,碧青苍白?的光线随着它们的转动扫射所有意图靠近的怪物,尺子一样的东西(后来嬴寒山知道那叫圭表)与日晷配合,折光镜一般引导日光灼烧残垢。
怪物们懂得躲避这一切,他们灵活地躲闪,在走?投无路时骤然投入红衣士兵身体中,修士扬起的法器僵在半空,他们不是杀生道者,手上沾上凡人的血无异于在下一场雷劫里给自己判死刑。
但他们不能杀,有人能杀。
从风浪中驶出的船队近了,白?门人的头发湿漉漉的,不少人在登陆的同时拔出短刀割断了发髻。那是一个拼命的信号,不给对手任何能抓握纠缠的机会意味着他们决意近身死斗。
沉州军坚实?地向前推进着阵线,已经成?为牙将的贺白?河和何翠子打了个照面,老将和小将顾不上互相点头致意就各自托付军队的侧翼。
站在何翠子身侧的周政像是只没?有得到命令的猎犬一样兴奋得发抖。
“我预备扎到人堆里找死。”何翠子说。
“好啊!”周政很?高兴地回。
“我保证……我保证……”
“你一根头发都不会被活人碰到!”
凡人何曾与修士并肩作战?
前者之?间的战争后者不便插手,后者两人的争斗足以摧毁城镇。即使?是平和的见面,也只会是前者对后者跪地叩拜或者小心招待。
但现在它就在这里发生!
推进的阵线吞没?红衣士兵,白?鳞军控弦士射倒移动靶,士兵们砍掉僵硬的红衣士兵的头颅,而更多人与护卫王成?的军队战成?一团。
何翠子已经离亲兵很?远,她挥舞着手中双剑,一颗烧红的钢球投入水中一样投入军阵,周政绕行在她身边飞舞像是一头有翅的护卫犬。
他当然没?有在杀人,他只是在保护一个心性澄明的剑士,那些人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在大笑着呼喊不要靠过来吗?
剑修杀戮的本性不亚于杀生道者,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需要维系“道心”,他们不太害怕雷劫和天道,有人甚至给自己的佩剑取“斩凌霄”之?类的名字,但他们害怕心魔。
只要他们不再如剑一样刚毅纯粹,只要有细小的模糊的裂痕出现在他们的心上,死期就来临了。
所以周政像个不开窍的疯子,所以他敏锐善战的同时却?连活泛一下也不会,所以现在只要他觉得他没?杀人,他就是没?杀人!
地上落满了头颅和残肢,血液积成?小小的水洼,修士们的吟诵声被嘶吼悲鸣遮盖,而持灯的那些人仍旧静默地漂浮着。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血腥,没?有死亡,只有手中空空的灯盏。整个队伍如同浮游生物一样慢慢舒展开,露出核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