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疫?”北方?草原可以先?放一放,反正是她完全不熟悉也一时半会不会接触到的领域,但闹疫就比较严重了,毕竟疫病不管红蓝双方?,对面会得,自己?这边的人?也会得,“无者能详细说说吗?”
“不敢受无者名,”那位看着有些像个游侠的无家人?客气了一句,“大致是数日前,峋阳王城周遭城池突有恶疾毙命者,大多数是峋阳王所豢养,散布在?各地开?坛立说的异人?。起先?有传言是不知何人?暗中?刺杀,但毙命的速度如此快,散布如此剧烈,倒像是恶疾了。”
什么恶疾只传染牛鬼蛇神的?
“大致是几日前?”赢寒山问。
“正是我启程前,想来大致有十日。”
这是个微妙的时间,不知怎么的,赢寒山突然想起了苌濯,他差不多也就是在?十几天前消失的。
“是何疫病,有详细些的消息吗?”
那个无家人?摇头:“不是寻常瘟疫,能打?探到的消息不多。但有拖尸焚尸的人?从王城那里逃来,倒是带回一些消息。他们说患了恶疾的人?要么全身干枯,皮上尽是仿佛细刀划出的痕迹,要么全身血肉不全,可见白骨。”
说到这里,他也停了一下。在?常识里没有任何恶疾能把尸身变成这副样子,或许眼前这位女?将军也会觉得荒诞不经吧。这么想着,这个无家人?下意识瞥了一眼嬴寒山的脸,出乎意料,他在?那张脸上瞥到了意料之外的神情。
“细刀划出的痕迹……”她闭上眼睛,发出叹气一样的声音来。
不管怎么样,对手倒霉我乐呵。峋阳王手下的牛鬼蛇神在?翘辫子,背后的草原部落在?戳他腰子,实在?是一个很适合趁他病要他命的时机。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那个没能和苌濯谈一谈的问题
芬陀利华教的核心到底在?哪里。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它绝对不在?芜梯山脉那边,不然玉成砾一定?会卷着她手下的徒弟去砸门。但它又很不像是存在?于峋阳王的王城里这样一个庞大门派的核心如果存在?于一州的首府,那么绝对应该有人?见过。
这地方?到底在?哪?
没人?能给赢寒山一个答案。
冬天的意味逐渐重了,有上一年雪灾的教训,安定?下来的百姓开?始像模像样地加固房屋,囤积栋梁和柴草。
有心存侥幸的人?还在?打?听是不是去年是个恶年,所以才有这样冻死人?的大雪。今年南方?或许会正常些,不再雪灾了吧?
然后雪就唰地下来了。
这是场下得很快的雪,不太成型,老天爷像是赶工一样有什么下什么,雨夹着雪还夹着点类似于冰雹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人?身上招呼。
好在?雪停得很快,除了给几个跑得慢的人?留下了一点鼻青脸肿的纪念之外没造成多大影响,但有效地浇灭了残余的侥幸心理,现在?大家都开?始该修屋子修屋子,该收拾粮食收拾粮食了。
士兵们开?始找人?往家里带东西,带钱,带家书,翘首以盼着家里人?给自己?送来冬衣,也忧虑着自家的房顶能不能熬过这一冬。
淡河出身的兵们倒是老神在?在?。“有杜头哪,”他们说,“杜头难道能让我家里人?冻死饿死不成?”
那不会,赢寒山想,要是真冻死饿死人?了,她支持先?把淳于的狐狸皮拿去给大家用。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节里,有客来了。
赢寒山记得自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抱怨过已经对宗教人?士过敏,从来这里开?始她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儿八经搞信仰的。
所以当她听到传令兵来报,说是一个方?士求见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打?出去”。
打?出去还是不能打?出去的,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方?士大概四十来岁,穿了身灰的直缀,上面搭配了件类似于道教法袍的零部件,赢寒山说不好那是什么。
他一只手里打?着个幡,腰上零零碎碎地系了些口袋法器,整个人?就像是二十一世纪设计力过剩的主美们给手游设计的人?物立绘,透着一种僧不僧俗不俗佛不佛道不道的美感。
而?在?他身后,有一辆驴车。
车没有棚子,就是有点家资的灾民们逃荒时承载家里老人?孩子和一点点可怜家什用的那种板车。
现在?上面也载着几个人?,他们抖抖索索地挤在?一起,身上披着挡风的粗布,一时间看不出男女?老幼来。
方?士对嬴寒山揖了一揖:“小道玄明子,拜见大将军。闻说大将军亦是修道之人?,不知师从何处仙门,令小道通晓则……”
“我修的是杀人?的道,”赢寒山心平气和地打?断他,“不要攀亲,不要废话,你和我不是一路人?。现在?,给你十个数,把来意说清楚。”
玄明子立马就不神棍了,规规矩矩立正站好,指了一指身后的板车:“有旧交令小道护送家眷来投奔大将军帐下。”
旧交?谁的旧交?谁的家眷?
亲兵们想上前掀开?蒙着的布,被赢寒山喝止了。她当然理解自己?手下的这些兵是要先?检查一下车上是不是有刺客,但这样缩在?一起一动?也不动?连夜不敢露出来的,多半是妇孺。
横竖她这个杀生道不畏惧刺杀,也就没必要让士兵拿刀拿枪地吓唬她们。
赢寒山走过去,拉了拉车上的布,它落下一角来,露出里面畏缩地向外张望的人?。
三个女?人?,两个孩子,意外地还有个年轻男人?。
年纪最大的那个妇人?有些白发,可能有五十来岁,她身边的两个女?子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一个更年轻些,一个更年长?些。年轻男人?是儒生打?扮,脸色苍白,阉鸡一样缩着脖子,不敢看赢寒山,直往她身边瞥。孩子是一男一女?,女?孩十来岁,男孩更小点。
赢寒山拽着车布,沉默地看着这一堆人?。
“你们是哪里来的?”她问。
那个年轻些的女?子有些悲切,有些嗔怒一样用胳膊肘用力撞了撞身边的年轻男人?,那男人?不敢抬头,眼神还是直往赢寒山旁边瞥:“我们……我们……”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一样笑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子,对着赢寒山身后招手。
“堂妹!堂妹啊!”他叫,“我是你从兄啊!”
赢寒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不像是失手,倒像是把什么狠狠掼在?地上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看到乌观鹭握紧了拳,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第189章 何当旧时恨